九月的昆仑山已微见凉意,随着山势的增高,植被也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特征,远远望去,几种颜色交替出现,美仑美涣。
子林三人经过长途奔波,终于在最后一日赶到昆仑山。三人走到约定的地方,当初的打斗还依稀留有痕迹。重剑突然长叹一声,说道:“人的寿命,在天地面前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实在太过渺小,两周之前我们还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几乎将这里破坏殆尽,不过十多天,这些痕迹几乎被自然清除了。”
子林微微一笑,说道:“重大哥,人的生命虽然短暂,却能发出璀璨的光辉,便如这世间一样,处处都有人的痕迹。天地虽大,但人的延续也是无尽的。”重剑呵呵一笑,走到一半截的树桩坐下,说道:“子林,我越是修道,越是有些迷茫,你说修真一世,能成仙的寥寥无几,其余人终逃不过轮回之苦,只不过多活几百年寿命而已。这几百年寿命,又有什么意思呢?“青杨打断重剑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多活一时是一时。“子林走到重剑面前,凛然道:”天生妖孽,世人受苦,我等生存之使命,只是让凡人少受妖魔之害,哪怕多活一小时,也是值得的。“重剑默然不语,青杨刚想大拍马屁,被子林狠狠瞪了一眼,只好将话咽了下去,他几次张口,却不敢说,这种滋味,好生难受。
子林四下张望一眼,并未发现冥战的身影,心下不由有些着急,想道:还魂草虽灵验无比,但时日有限,也不知水沁伤势怎么样了,这冥战怎么回事?
他正自思量,耳旁已传来青杨的呼喝声:“什么人?”冥战特有的低沉又有魔力的声音传了过来:“在下魔界冥战,这位小友面生的很啊?不知是哪一位?”
显然青杨也听过冥战的大名,也知道他的厉害。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啊,原来是你,啊,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我才不怕你呢?”这句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说话间,冥战修长的身影从一棵树后显现出来,片刻便来到子林面前,笑道:“战兄,别来无恙,看你气色,事情应该很顺利。”
青杨这时也立马想到身边还有一位威名赫赫的战神,胆气立壮,说道:“我才不管你是什么魔界四将呢,今天遇到我们战神,一样屁滚尿流。”他特意将战神二字说得很重,意思再明白不过:有什么事,也是子林扛着,和他青杨仙人无关。
冥战微微一笑,也不计较,盯着子林道:“拿到了?”子林点点头,取出还魂草道:“时间不多,你马上回魔界让水芹服下。”冥战点点头,接过还魂草道:“你我之约,改在一月之后如何?”子林道:“好!”
青杨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气,万料不到子林千方百计寻还魂草竟是为了救魔界妖女,虽然面前站的两位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但自小受的正邪教诲,还是让他本能地呵斥子林道:“原来你拿还魂草是为了救魔界妖女,哼,早知道这样”这几句话倒说得掷地有声,凛凛生威。
冥战侧头望了他一眼,笑问道:“你说怎样?”青杨被冥战这么一望,心底发凉,脑袋一清,先前的胆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陪笑道:“早知道是给大人您,我早就将还魂草取好,亲自送来,也省得战神奔波麻烦。”他又转头对子林道:“神君真是交游广阔,居然连冥战将军这样的大人物也结交上了。哈哈,神君真乃是天界栋梁,啊,仙界之福,仙界之福啊。”
子林终于被他的厚颜无耻逼得忍无可忍,一脚过去,青杨立马闭嘴,但仍是以眼神传递着自己的崇拜之情,尊敬之意。
冥战微微一笑,侧头打量了重剑一会,轻轻噫了一声,说道:“几日不见,你修为倒是见长。”重剑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子林低声问道:“水沁她怎么样了?”冥战道:“不好不坏,还是昏迷不醒。”他又道:“那我先走了,一月之后,我们还是这里见。”子林点头道:“好!”
冥战说完便转身离去,也不见他施展法术,但脚下行程好快,片刻间便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子林突然提气叫道:“等一等。”
冥战停下脚步,问道:“什么事?”子林叫道:“杀我师父的,有没有你在内?”
冥战冷冷道:“没有。”他低沉的话语随风远远传来,凝而不散,久久在子林耳旁回荡,子林听他如是说,心里竟莫名松了一口气。冥战放浪的笑声随之传来,笑声中冥战越去越远,终于消失不见。
待冥战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重剑才吁口气站起来。子林见他双手仍紧紧握住剑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不由轻笑道:“重大哥,冥战虽是魔界之人,倒也光明磊落,你不用如此戒备的。”重剑脸色一沉,沉声道:“魔界之人,有什么好东西了?”顿了顿,又道:“十多天前,就在这里,他们魔界之人还杀我同门几名弟子,魔界之人心狠手辣,行为乖张,岂可用常理度之。”他盯着子林,忽然大声道:“子林,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大哥?”子林马上道:“重大哥哪里话,你当然是我的好大哥,好兄弟。”重剑低喝道:“既然如此,那我有些话必须对你说。”子林点点头,轻声道:“重大哥有话请讲。”重剑道:“子林,当日你去寻还魂草,我还以为你只是为报答水沁的救命之恩,大丈夫恩怨分明,这也合情合理,就算她是十恶不赦的魔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望着子林,脸色渐渐变得严肃,接着道:“但今日一见,却不其然,子林,你不要忘了,你师父黄云前辈,便是死于魔界之手,冥战位高权重,就算他没亲自动手,也脱不了干系。你身为战神,和魔界妖人交往亲密,怎么对得起你师父他在天之灵。传出去,岂不是让三界都瞧你不起。”子林自和重剑相识以来,从未见他如此疾言厉色对自己说话,他肃穆而立,低声解释道:“重大哥多虑了,恩师大仇,子林莫不敢忘,重大哥请放心,子林心里明白。”重剑的脸色缓和下去,低声道:“你明白就好。”
其时天色渐晚,重剑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该走了,子林,你打算去哪?”子林心里闪过紫雨的影子,答道:“紫雨还在天界,我想先回仙宫接他。重大哥,你呢?”重剑道:“我自是回悬云阁,那好,子林,我们就此别过。”子林和重剑情义深厚,很是舍不得,重剑哈哈大笑道:“来日方长,你我自有相见之日,倒是紫雨,恐怕在天界等急了吧。”子林脸一红,轻声道:“哪有?”
重剑大笑几声,又道:“前路漫漫,子林,你别忘了你今日说过的话。保重。”子林点点头,说道:“保重,重大哥,等我接到雨儿,再登门拜访。”重剑又向青杨拱拱手,哈哈大笑中,驭剑而去。
子林等重剑去的远了,回头对青杨道:“我们也走吧。”青杨大叫一声,欢呼道:“哈哈,终于可以去天界了。”他忽然四下望望,暮色中的昆仑山一片静谧,青杨嗷嗷叫道:“天界的仙女们,你们等着,我青杨”他这一顿嚎叫,声惊四野,惊鸟乱飞,青杨的嚎叫声忽然变成了惨叫,惨叫声中,一片云朵托着两年青男子,徐徐飞起,直往九天飞去。
仙宫,战神府。
战神府在袅袅云气中仍显得气派又不失威严,时间对于仙界而言,仿佛都是静止的。只有细细观察,才能依稀从战神府的一丝沧桑上找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紫雨静静端坐在房中,手托腮帮,若有所思。门忽然开了,灵儿兴冲冲跑进来,说道:“紫雨,好消息,刚才我在门前碰到混元大仙,听说子林已经顺利拿到还魂草,应该这两日就能回来。”紫雨抬起头,轻轻哦了一声,并不见得如何欣喜。
灵儿一愣,问道:“怎么,你不高兴吗?”紫雨放下手腕,轻轻道:“我听说他千辛万苦去取还魂草,是为了救魔界的妖女吗?”灵儿心一沉,沉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一心吗?”紫雨淡淡道:“是谁说的不重要,我在这里苦苦等他,他却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人,灵师兄,你说他这样,是不是不对。”
她久等灵儿不回话,不由抬头望了过去,见灵儿一脸不置信地看着她,仿佛不认识她似的。她疑惑道:“怎么了,灵师兄?”
灵儿喃喃道:“紫雨,我觉得你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紫雨轻轻道:“是么?”灵儿道:“以前你是最理解子林的一个,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是很支持他的。但现在,你却”紫雨打断道:“可能太久没见面了吧。”灵儿默然,两人僵持不语,气氛有些尴尬。
灵儿正打算出去,明月却闯了进来,说道:“紫雨小姐,一心仙人在外求见。”紫雨轻轻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灵儿见紫雨在听到一心的名字后,眼神忽然明亮起来,心里默然叹口气,忍了忍,还是道:“紫雨,你最近和一心走得太近了。”紫雨轻笑一声,说道:“我心里明白,灵师兄。”灵儿叹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子林和青杨不多时便回到天界,直往战神府飞去,要不是青杨一路上东吵西嚷,恐怕他俩早就到战神府了。眼见那巍巍的战神府已隐然在望,子林心里大喜,不由加快了速度。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印入自己的眼帘,那窈窕的身影,清丽的面容,不是自己朝思慕想的紫雨是谁。子林大喜,就要叫出声来。这时,紫雨身后,忽然赶上一年轻男子的身影,只见他和紫雨并排走着,不时私下低声交谈着什么,虽然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内容,但从他二人那欢喜的神情来看,一切都仿佛明白了。
子林艰难地张了张嘴,感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心一下变得透凉。他落下地来,呆呆地望着那亲密的,逐渐远去的背影,内心感到一阵苦涩。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那一对亲密的,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如刀绞般难受。
良久,子林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他慢慢将目光收回来,见到一脸担心的青杨。青杨问道:“神君,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子林苦笑一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这几个字说得苦涩无比,直比哭还难听。青杨识趣地闭上嘴巴,默默随子林往战神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