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日
星期六
中午十二时
正午时分,我们气冲冲地来到了教授的书房,教授背对着窗户坐在安乐椅上,他旁边的桌上,照例摆着奢侈的葡萄酒。
还不等我们开口说话,便听见教授的声音了:“我正等着你们的到来呢!”教授根本不给我们说话的机会,“我们就别讲那些客套话了。虽然我把这件事情与罗宾、史普力格的死相提并论,有一些不切实际;但是,我还是想说德拉卡的死绝非偶然。当派因告诉我,德拉卡是坠落死亡的,我便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必定有一个密谋已久的杀人计划。因此,我敢肯定,他的死是有预谋的。想必,你们跟我一样这么认为吧!否则,你们也不会来我这里了。”
“是的,的确如此。”万斯坐在教授的正对面,“现在有一个恐怖的问题摆在我们的面前。昨天晚上,就在儿子被杀的同时,德拉卡夫人因为心脏麻痹也死亡了。”
“也许,对她来说这反倒是好事!”停顿了一会儿,教授接着说,“儿子死掉的话,她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再说,她的精神早已出现问题了。”教授瞪大眼睛望着我们,“那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除了凶手,也许你是最后一个与德拉卡说过话的人了。我们想知道昨晚发生了哪些事情,你尽量讲得详细些吧!”
迪拉特教授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八点左右,德拉卡来到我这里;当时帕第也在我们家,德拉卡看见帕第在,就立刻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看见他情绪不好,亚乃逊就说了一些俏皮话来嘲弄他,结果他更生气了。我和德拉卡想单独说说话,于是,我们决定去公园里走走……”
“是不是没走多远,就停下来了?”马克汉颇有一番深意地询问。
“是的!不幸的事发生了。当我们来到跑马道之后,就走到了他被杀的地方。我们在那儿谈了大概三十分钟,这时帕第也来了,帕第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所以德拉卡非常生气,他恶狠狠地说着话,不到三分钟,帕第就原路返回了。结果,德拉卡的情绪开始混乱起来,我们也无法再继续话题了。就在那个时候,我的脚突然有些不舒服,而德拉卡的心情又很糟,他不想回家,于是,我就自己回来了。”
“你有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亚乃逊?”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没有看见席加特,他或许已经睡了。”
这时,万斯很不礼貌地问:
“那么,巷子的钥匙你知道放在哪儿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教授愤愤地说,但是很快他又笑着说道,“但是,我似乎记得,钥匙一直都挂在射箭室门边。”
告别了迪拉特,我们就直接去了帕第家。帕第冷冷地将我们请进了书房,当我们坐好之后,他仍然一言不发地站在窗户边,用极不友好的眼神看着我们。
马克汉首先打破了沉寂,他说:“帕第先生,昨晚十点左右,德拉卡身亡了,就是在你和他说话不久后发生的,你听说了吗?”
“我今天早上才刚刚听说的。”帕第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脸色也越发苍白起来,“真是让人悲伤啊!”过了好一会儿,他游移的视线才停在马克汉身上,“教授昨晚一直跟德拉卡在一起,你们应该去问他……”
“我们刚刚已经拜访过他了,然后直接来你这里的。”万斯插嘴,“昨晚你和德拉卡有些不愉快?”
帕第很不自然地走向桌旁,慢慢地坐了下来。
“昨晚我是在迪拉特家吃的晚饭,当时,德拉卡也来了,但是他看见我在非常不高兴。他是一个不会隐藏自己感情的人;因此,当时的气氛很不好。但是,我了解他的脾气,所以并没有计较,还努力想改善这种氛围。但是,没过多久,教授就和他出去散步了。”
“他们走之后,你还在迪拉特家吗?”万斯明知故问。
“当然,他们走后,我又待了将近十五分钟;因为亚乃逊说他困了,所以我就走了。结果,在绕过跑马道的时候,看见了德拉卡和迪拉特教授,我觉得不过去打招呼似乎很不礼貌,于是便走了过去;但是,德拉卡对我的态度很不好,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所以我就离开了他们,来到第七十九街准备回家。”
“那么,你在回家的路上有没有做别的事情?”
“我抽了一支香烟,就在七十九街入口的地方。”
这次的讯问花了半小时,但是毫无所获。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亚乃逊在迪拉特的家门口跟我们打招呼,然后便一路朝我们小跑过来。
“我刚刚听说了德拉卡的事情。我刚从大学回来,教授就告诉我你们去帕第家了。有线索了吗?”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又听他说,“真是太恐怖了!德拉卡一家就这样完了!哎!又是一个离奇的鬼故事!你们有什么线索了吗?”
“什么线索都没有!”万斯回答道,“你来得正好,我们正想找你帮忙呢!”
“可是我对这件事情一点也不了解啊!”
万斯没有说话,径直朝前走,我们只好跟着他往射箭场的方向走去。
这时他才说:“首先,我们要去德拉卡家处理善后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德拉卡家的葬礼吧!”
亚乃逊皱着眉头说:
“这是肯定的!但是,我不想参加葬礼,我讨厌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我想,德拉卡夫人一定有遗言的!你们一定要找到它,大多数女人都会把遗书藏起来……”
我们从迪拉特家的地下室进入射箭室,观察了门口的环境之后,一同来到了射箭场。
“我刚刚找过了,钥匙不在那儿。你知道在哪里吗?亚乃逊先生。”
“你是说木板门的钥匙吗?如果是,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向来是从大门直接出来的,这样比较方便!据我所知,没有人会走那条巷子。早在几年前,蓓儿就已经把钥匙收起来了。”
当我们从后门进入德拉卡家时,我们看到蓓儿·迪拉特和曼彻尔正在厨房里忙活。
“嘿!亲爱的。”亚乃逊很温和地向蓓儿打招呼,平时诙谐逗笑的态度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事不适合你这样年轻漂亮的女性做,走吧!我带你回家。”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住蓓儿·迪拉特的手腕,他就像一个父亲一样带着蓓儿走到出口处。
蓓儿转向万斯,然后犹豫不决地看着他。
“放心吧!我已经跟亚乃逊说过了,”万斯安慰她,“把这一切都交给我们来处理吧。但是,我们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巷子出入口处的钥匙,你一直都放在射箭室吗?”
“对啊!一直都放在那里的。怎么了?是不是不见了?”
亚乃逊故作轻松地回答着:
“是啊!不见了!一点踪影都没有了,真是让人悲伤啊!我想,一定是钥匙收藏家太喜欢它了,就把它偷偷拿走了。”
等蓓儿离开后,亚乃逊神情严肃地问万斯:“那把生锈的钥匙,与这件事是不是有关系?”
“也不是啦!”万斯打趣着说,“走吧!去客厅吧!那里气氛好一些。”说着他站起来向走廊走去,“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助。你尽可能详细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吧!”
亚乃逊取出烟斗,坐在了窗边的安乐椅上。
“好的。昨晚帕第来家里吃晚餐,他每个星期五都会来这里吃饭。然后,德拉卡和教授因为思考量子说的问题而烦躁不已;但是,德拉卡看见帕第在,就很不高兴。更重要的是,德拉卡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所以他表现得相当明显。教授为了不让大家尴尬,就和德拉卡出去散步了。大概过了十五分钟,看到帕第有些坐立不安,于是我告诉他我有些困了,他这才告辞离去。我上床睡觉之前,还批改了几份试卷。”亚乃逊点着烟斗接着说,“这就是德拉卡死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帮助?”
“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万斯说,“但是,我想问你,你有没有注意到迪拉特教授回家?”
亚乃逊笑了起来:“他?他那中风了的脚,走路的时候需要拄手杖,走楼梯时“咚咚”的声音,谁都会知道他回家了。但是,昨天晚上我没有注意到,因为家里实在太嘈杂了。”
“那么,你觉得这件事情会如何发展?”过了一会儿,万斯再次向他询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想必教授也只是猜测吧!但是我认为这是一个陷阱。目前最清楚的事实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德拉卡从石墙上摔了下来,今天早上他的尸体被发现。但是,德拉卡夫人又是怎么死的呢?是谁用某件事情刺激了她?”
“凶手拿了德拉卡的钥匙,杀害德拉卡之后很快来到了他家;而德拉卡夫人在儿子的房间里遇见了凶手。在楼梯上偷听的女佣说,当时两人发生了争执。就在那个时候,德拉卡夫人死了,死亡原因是心脏破裂。”
“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亲自杀死夫人?”
“是的,这一点很清楚。”万斯肯定地回答,“可是,凶手为什么会来这里呢?你怎么认为?”
亚乃逊紧锁着眉头,咬着烟斗,过了一会儿他说:
“我也说不清楚,德拉卡是一个很憨厚的人,既没有贵重的物品,也没有特殊的书籍;实在想不出谁会对他的房间感兴趣?”
万斯一副惬意的样子靠在椅背上。
“那么,量子说又是什么呢?”
“这个啊!很神奇呢!”亚乃逊顿时来了精神,“德拉卡对爱因斯坦的光放射学说很有研究,他克服了爱因斯坦假设过但是并没有实现的事项,研究工作很顺利,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用统计方式来对这一研究加以说明了;只要完成的话,这会是物理学上一个很大的成功!德拉卡也一定会声名远播。真是太可惜了!研究工作还没有真正结束,就被人杀害了!”
“那么,德拉卡的研究记录写在哪里?你知道吗?”
“一本红色笔记本,活页式的,表皮上还有索引。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把什么都弄得整整齐齐的,就连在笔记本上记录的数据,也像是印刷的一样工整。”
“你知道笔记本里面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吗?”
“当然!他经常给我看他的笔记本。有着红色的软皮,纸张是薄薄的黄色纸,他还会在每一页写有注解的地方夹上回纹钉,或者作上记号。那个可怜的人啊!他还把自己的名字印在了封面上,用的是烫金的字体。”
“笔记本现在在哪里?”
“书房的抽屉里,或是卧室的写字柜里。白天他都会在书房进行研究,有的时候他还会为了解决问题,把工作带回卧室。为了方便记录突然来的灵感,他在卧室里放了一张写字柜。但是,第二天早晨他都会把笔记本带回书房,他总是很有原则,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
万斯一边听着,一边悠然自得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对于德拉卡的习惯并不太在意。但是,没过多久,他便用疲惫的眼神望着亚乃逊。
他懒洋洋地说:“能麻烦你把德拉卡的笔记本拿给我看看吗?”
亚乃逊表现得有些犹豫,然而,他还是立刻站了起来。
“好的!这样做也许对案情有所帮助吧!”说完,他大步地走了出去。
等待亚乃逊的这期间,我们都有些忐忑不安,马克汉踱起了方步,希兹猛地抽着香烟,紧张的空气弥漫着整个客厅。我们每个人对此都充满了期待,但是好像又在害怕着什么,这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十分钟后,亚乃逊出现在客厅门口。他耸了耸肩,告诉我们:
“没有找到,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找过了,就是不见踪影。”亚乃逊坐进椅子里,继续吸着他的烟斗,“实在想不通!难道德拉卡把它藏起来了?”
万斯低语:“也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