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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凤衣轻系生死结(下)

二十八、凤衣轻系生死结(下)

秋横波去看花扶疏,不想扑了个空,花扶疏与容月皆不在,与花清和互相问候了几句便告辞了。出了门,却见宇文洛依立于原处,怔怔的望着前方,保持着目送兰七、明二离去的姿态,但兰七、明二此刻早已不见影儿。轻步走近,宇文洛依未有所觉,目光未移,沉在自己的思绪中,而脸上的神情却是罕有的严肃,似乎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的炯亮有神。

“世兄在想什么?”秋横波轻轻问一声。

“我在想,二公子与七少真是厉害得可怕。”宇文洛声音很轻,有如呓语,显然还未从沉思中醒过神来。

“嗯?”这莫名的一句却令得秋横波蓦然心惊。

宇文洛却继续轻轻的有如自言自语的道:“云无涯算到了每一步,可他们又何尝不是。从未有人来过的东溟岛,他们可以找到;大海里明明他们最先被风浪卷走,可他们却可安然到来;那九人打败了我们所有的人,却死在了他们两人之手;杳无踪迹,他们却可寻到机关重重的石屋且来去自如的将我们救出来;这里明明是东溟地头,他们却可寻到此处幽谷藏身而不被发现;还有这些木屋,都是新的,还有那些看不到的可随时都能出现的明、兰两家属下……令我们一败涂地的东溟岛,他俩轻描淡写便应付。我们是如此无能,他们却是手段通天,既然……”

他微微一顿,脸上严肃的神情渐消,慢慢的浮起迷惘与忧虑,半晌后,才轻语着,“那夜为何却又是那般结果?”

既然他们可以寻到此处幽谷,并且还可在此建这么多的木楼木屋,那必已早到东溟,那何以要到那一夜才去救他们?他们不会不懂救人如救火,稍怠片刻,便可天翻地覆。

既然明、兰两家属下来了东溟岛,那么真的只有区区百人吗?既然他们可以做下那么多的安排,难道就真没有一个更妥当的方法吗?那一夜,南峰之下死了多少人?那些血,那些倒下的人,真的只是无可奈何吗?

他们……

宇文洛猛然闭目,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因为,那只会令他心惊胆寒。

秋横波静静的看着他,看他脸上时而迷茫,时而惊震,时而顿悟,各种思绪一一闪现,到最后的平静如常。

那夜为何却又是那般结果?

想着他那句喃喃自问,心惊之下也生疑虑,片刻后,轻轻叹息道:“或许,因为他们是明家、兰家之主,或许,因为他们是当今武林最有实力问鼎‘兰因璧月’的明二公子与兰七少,或许……有很多原因,我们不妨静看而勿须追问,他们不会告诉,也不可能让我们找到。终有一日,我们能看到那个答案,也或者那是永远无解的。”

听得身旁的轻语,宇文洛一震,转头,便见秋横波那张绝色容颜,顿时想起了自己刚才的自言自语,脑子里轰隆一声,然后耳根发热脸上发烫。

“秋……秋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她一直在这里?难道她全看到了全听到了?越想,心里越是窘。

看着宇文洛那局促窘迫的模样,秋横波由不得绽颜一笑,刹时,宇文洛只觉得冬阳一暗轻风微停,眼前有百花烂漫淡香缭绕,顿心跳如鼓头晕目眩起来。

“横波姐姐。”一声娇柔的轻唤,便见花扶疏与容月从坡下走来,不一会便到了两人面前。

“妹妹刚才去哪了?”秋横波迎前几步亲热的牵起花扶疏的手。

花扶疏冲着秋横波微微一笑,然后回头看一眼身后垂首悄立的容月,眼眸再移向宇文洛,道:“刚才陪容月出去走了一下。”

宇文洛微微移首。

“容月。”秋横波抬手轻扶容月一下,看她神色伤恫,全然不似当日那爽朗明丽的模样,不由心头微恻,却也不知要如何安慰。

容月抬首,看一眼秋横波,唇角微扯,算是招呼,然后移步缓缓走到宇文洛身前,看着他,开口,声音干涩嘶哑。“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宇文大哥都不会回来,我也知道宇文大哥是因我而死,我……”心头一痛,喉咙一堵,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宇文洛转回头,看着面前神色哀凄的女子,心头一沉,道:“我不怪你,大哥救你,那是……那是他自愿的。”

话音未落,容月脸上已泪珠滚落,呜咽出声。

“你不要哭。”宇文洛移开视线,不忍看那张哀绝的脸,想她待大哥确实真心,奈何……唉!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不怪你,大哥更不会怪你,所以……你勿须将大哥的死揽在身上。”因为那真不关你的事,大哥自始至终就不是……想起兄长的心思,顿时一酸,眼中便有了水雾。

“宇文洛。”容月声音哽咽着,“我没法令宇文大哥复生,我也没法还你一个宇文大哥,所以……我不会辜负宇文大哥的,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以后我就做你的姐姐,我会照顾你,我会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受伤,也不会让你死,所以……所以……你让我看看宇文大哥好不好?”说到最后,语不成声,满目凄然的乞求。

秋横波、花扶疏都望着宇文洛。

宇文洛不想解释那一夜不想让容月碰触兄长的原因,只是道:“你去吧,看多久都行。”

“嗯。”容月流着泪点点头,抬步便往小屋跑去。

身后三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约而同的叹息一声。

“说什么傻话,做我的姐姐,你比我还小好不。”宇文洛喃喃着。

“谁叫你武功那么低。”花扶疏却道,“若你武功高些……”

说到这猛然打住,可那后面未尽的意思宇文洛岂有听不明白了,低头,轻声道:“是啊,若我武功高些,那一日也许大哥就不会死了。”

“世兄莫要如此想。”秋横波道,目光看向花扶疏,微微摇首。花扶疏想起刚才之言确实是莽撞了些,不由有些愧意,垂首不再吱声。

“二公子与七少的武功那是何等的高,可那一夜不是依有那么多的人死去吗?”秋横波娓娓道,“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武功高便可阻止或是挽回的,有许多的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我们若能掌握得住自己的性命,便已是不易了。”

宇文洛有些惊异的看向秋横波。

“姐姐说的是。”花扶疏抬眸望向那扇轻轻关上的木门,想着那门里的人,“无论武功高与低,自己心里舒坦就行。而宇文大公子……他肯舍命相救,定然是心里乐意的,我们,尊重就好。”

宇文洛闻言心中暗想,这话也不全错。想着兄长那平静安然的遗容,或许在最后那一刻,他能死在那个人的怀中,他,是乐意的罢。

“宇文大公子待容月情义深重,可惜……”秋横波深深惋叹。

“容月与我自小一处,爹娘也视其为半个女儿,她那么喜欢大公子,我曾经以为她会比我好,等回了家去,就请爹娘为她作主,可如今……”花扶疏想起容月这两日的景况,心头又是怜惜又是酸痛,轻轻道:“大公子是舍弃了性命,可容月……那个傻丫头却可能赔进的是一生。”

宇文洛嘴唇动了动,终只是沉默的移开目光。可过了片刻,他还是开口,眼睛直视花扶疏。

“容月姑娘勿需如此,我大哥不会承情,我们宇文家也不会承情。就如你们勿需为大哥的死背负责任,也请不要让宇文家背负容月姑娘一生不幸的责任,更请不要令大哥泉下不安。”

花扶疏闻言惊讶的看着宇文洛,忽然觉得她一贯认为很没用的宇文五哥,在这一刻很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秋横波看一眼宇文洛,唇边浮起一抹柔淡的笑容。

有明二的温言抚慰,山谷里众侠暂压心中仇怨,很安心的住下,在明、兰两家属下的照料下,休整养伤。

山谷里虽住着数百人,却并不喧闹。一来众侠经受数月身心折磨,很是疲惫,二来人人皆受伤,大部分都需卧床养着,三来本就是藏匿此处,难道还叫嚷着引来东溟敌人。

于是,众人都安静着。

青山木楼,斜坡小塘,偶尔三两人影,寥寥细语浅谈,颇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安然意味。

日头一点一点斜了,时辰一点一点过去,转眼间,未时又过了。

谢沫推开门,端着药碗进来。

“小师弟喝药的时辰到了。”

“喔。”宋亘起身将卧于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宁朗扶坐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人总算喂完一碗药。

宋亘拾过帕子擦拭宁朗嘴角溢出的药汁,擦着擦着,忽然道:“小师弟瘦了好多。”

谢沫将药碗放在桌上,回转身看去,叹口气道:“小师弟昏迷了这么久,都未曾吃过东西,能不瘦么。”

“唉,小师弟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宋亘也叹气,“再这样下去,小师弟没伤重死,反倒是要饿死瘦死了!”

“只盼明落姑娘快点帮我们恢复内力,到时也好救小师弟。”谢沫走回床前坐下。

“唉,也不知明落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配出解药。”宋亘再叹。

“刚才我去煎药,明落姑娘说也许还要四五日。”谢沫答道。

“还要四五日?”宋亘目光看着床上的宁朗,“那小师弟岂不要瘦得皮包骨了?!”

“那有什么办法,此刻大家都没内力。明、兰两家的属下倒是一个个武功高强,可你敢让他们来给小师弟疗伤吗?”谢沫横一眼宋亘。

“不。”宋亘连连摇头,“那些人厉害是厉害,可练的全是杀人的武功,救人的话,那还是不要冒险了。”

谢沫想了想,道:“倒是有两人绝对有本事救人,只是……”

“你说兰七少和明二公子?”宋亘扔下帕子。

“嗯。”谢沫点头。

“不妥。”宋亘却不赞同,“此刻这一谷人都托附他俩身上,不能耗损了内力,再说……”目光移向床上的人,有些叹息道,“兰七少那等无情之人,听闻小师弟死了都无反应,他又岂肯费力救人。”

“是吗?”

倏地一道清魅嗓音传来,两人连忙循声望去,却见窗前立着兰七,碧眸幽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俩。两人心头一惊,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们依有两成功力,却毫无察觉。

“两位师兄,背后说人坏话,小心闪了舌头哦。”兰七推门进去。

谢沫、宋亘两人起身,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刚才说人家坏话偏又让人家亲耳听到了。

兰七自顾走到床前,碧眸触及床上那瘦得凹陷的面容时,目光微微一缩。

“七少是来看望小师弟的吗?”还是谢沫先开了口,“七少放心,小师弟暂时还死不了,只不过模样稍难看些,但七少何等人物,定不会因为这点而嫌弃了小师弟对不?”

听得这一番话,兰七侧首,碧眸斜斜瞟向谢沫,魅声道:“本少向来喜欢美人,两位师兄年少英伟,本少一定不会嫌弃的。”说话间唇角一勾,一朵妖美无伦的浅笑缓缓绽开,碧眸中流光盈转,仿似幽幽漩涡,可将人魂魄吸入。

刹时,谢沫脊背一寒,无端的抖落一身冷汗。

兰七看着谢沫的反应,唇边泛起一丝讥意,转回头。“出去。”

嗯?谢沫未能回神,旁边宋亘一把将他推出门去。

“干么?”屋外谢沫拔开宋亘的手。

“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来给小师弟疗伤的。”宋亘放开手道。

“真的?”谢沫闻言面上一喜。

“你去烧点水泡壶热茶来,待会七少帮小师弟疗完伤肯定很累的,请他喝杯茶也算聊表谢意。”宋亘又指使道。

“嗯。”谢沫点头,可才一抬步,又落下了,回头看着宋亘,“刚才都是我去煎的药,现在该轮到你了。”

“我要留在这守着,莫让人打扰了。”宋亘的理由很充分,“还是说你要留下?待会儿七少说不定也会有什么需的帮忙的。”

谢沫想起刚才那双妖异的碧眸,那心惧胆颤的一刹,只好去烧水泡茶,不过临走前冲着宋亘冷冷一哼。

宋亘盘膝坐于门前,静静的看着日影一点一点移过木屋。

那个人,是男是女,与他们无关,浅碧山外的事,他们不在意。他们只在意小师弟,既然他心甘情愿,那他们便无话可说。

而那个人……今日肯来,那样一个如修罗的人肯为小师弟疗伤,便是心里在意。

俗世的情爱、姻缘,离他们远,他们不懂,也不沾手,小师弟与他今后是喜是悲,那看他们自己的造化。而宁师叔与宁师婶既然为独子订下这门亲事,自有他们的用意。

小师弟只要不死不伤就好,而红尘一生,总会要经历一番磨炼与苦难。

种缘得果,勿须强求。

目光遥遥望去,却只望得挺峭的山峰。

唉,还是浅碧山上好。

木屋前,宋亘感概着。

浅碧山上风清云淡,浅碧宫里习武修身,虽简单,却安乐。快些了了这些事吧,有些想念那座山了。

谢沫泡茶回来了,可木屋里没有动静。

茶水从滚热变温热再变凉,屋里没动静。

日辉慢慢变得绯红,山峰映下长长的倒影,黄昏又到。

谢沫与宋亘静静的坐于门前,不急不燥静静等待。

木屋里,简陋的木板床上,兰七盘膝而坐,双掌抵于盘坐身前的宁朗背上。随着时光悄悄流逝,宁朗面色慢慢转红,头顶升起淡淡袅袅的白气,而兰七额上则绽出细密的汗珠,顺着眉梢缓缓滑落。

终于,兰七止功收掌。

宁朗身子失去依靠,直往前倾向,眼见便要撞到床板,兰七手一伸,抓住他的肩膀。从床上起身下地,弯腰扶宁朗重新躺下,顺手将床里的背子扯过给他盖上,重站起身的瞬间,额际汗珠滴下正落在宁朗眼皮上。

看着汗水渗入眼中,不由一愣,瞬即回神,伸指抹去眼皮上的水迹,收回手时,却发现那双闭合许久的眼睛睁开了。

憔损枯瘦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清朗如日的眼睛,就那样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刹那,兰七怔住。

“你……痛吗?”

呃?兰七疑惑。

“若是……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宁朗许久未进水米,气力虚弱,声音干哑,只一双眼眼清清湛湛,朗正神采不曾减分毫。

兰七一呆。

“我死了……你会痛是吗?”那双眼睛一直看着她,清清亮亮的看着她,“我看你杀人……痛……我死了……你会痛……大家都不要……杀人……”

兰七一震。

“死那么多人……人为什么要杀人……人不要杀人……不该杀人……”声音渐低渐息,那双眼睛终抵不住浓重的倦意,再次轻轻阖上。

留下床前呆立的兰七,瞬息间碧眸中各种情绪闪现,慢慢抬手,一点一点伸向宁朗头顶,指间真气盈贯,只要……轻轻一点……这个人就会永远的……闭上眼睛!

指力即要射出的瞬间,倏地收指回扣,身子连连后退,直退到离床丈远才止步,手掌垂下掩入袖中,数滴鲜血落于地面。握拳,蓦然转身,拉开木门跨步而出。

“喝茶吗?”

木门嘎吱开启的同时,谢沫将手中白瓷茶壶递上,却见兰七面色微茫,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碧眸看一眼他们,回头不言不语的大步离去。

“他怎么了?”谢沫有些不明白。

“先去看看小师弟。”宋亘道。

两人转身进屋。

身后,兰七离去的背影孤峭、匆忙,沿途经过一栋栋木屋木楼,时不时有人招呼一声“七少”,可她却如若未闻,一直往前走着。

山谷西北向的山坡上并未建有木屋木楼,保持着它天然的模样,铺着厚厚的枯黄的干草,上接高峰,下方浅浅的斜坡延伸至密林。

明二与秋横波漫步其上,夕阳轻渡,暮色绯艳,双双修影如玉,偶尔侧首轻谈两语,安静怡然,远远望去,好似画图轻展。

偶有瞎走误入的,可一眼看到两人,皆悄悄退去,生怕打扰了。

山坡上,两人彼此相看,怡心怡目,佳人(君子)难得,心中却又同时轻轻一叹。

“我本以为,我们会是神仙眷侣。”秋横波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惋惜。

明二停步,负手身后,片刻才道:“在下本也是如此认为。”

话落,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微微一笑,皆是云淡风轻。

“家世容貌都无可挑剔对方,相遇之时都不曾许婚、许心他人该算是不早不晚,言行品性也是相看相宜。”秋横波微微仰首,目光遥遥落向前方的山峰,娇容尽沐绯色,明艳无比。“为什么却不可以呢?”

“横波小姐如此聪慧之人岂有不知的。”明二轻轻一言带过,空濛的眸子转过,依然深渺悠远。

秋横波看着他,即算站得如此近,即算那双眼睛近在咫尺,依然如隔千山万水,遥遥相望,无法涉过,无法靠近。

这世间,有些人,你待他一分真,他会回报你十分。而有些人,你待他百分真,他也未见得能回报你一分。

总有那么些人,你永远无法看透看懂。

“他日二公子诞有麟儿时,‘天丝衣’便为贺礼。”轻轻松开手,眉眼一展,一朵淡笑缓缓绽开,如水中花,柔柔的渗放妩媚风华。

明二长眉微挑,温文从容的看着面前这张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丽容颜,然后淡雅一笑,道:“‘天丝衣’无价之宝,在下愧受了。”

秋横波摇摇头,明眸清慧,“二公子非凡人物,横波能得题诗,那才是无价之物,是横波占便宜了。”

如此人物,真是可惜了。明二公子轻轻移开眸光,面上只是淡雅如常的微笑。

两人又缓缓移步,往回走去,走到一半时,却见前方坡上转过一道人影,三人迎面相逢,皆是一怔。

“七少。”秋横波微笑招呼一声,便先行离开了。

留下明二、兰七隔坡相峙。

兰七碧眸盯着明二,半晌,蹦出一句:“他死了本少才不会难过!假仙你死了本少一定额手称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令得二公子有些懵,片刻,眼眸一闪,足下一动,人已至兰七身前,手一伸,扣住兰七手腕,几个起纵,便入了密林。

林中光线阴暗,但以两人的目力,足够看清彼此。

“心乱了?”明二公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兰七。

“心动了?”兰七少略带讥诮的看着明二。

“七少终还是忍不住替他疗伤了么?”明二唇角微扬。

“秋小姐天下绝色,二公子终于也目乱神摇了么?”兰七碧眸妖异。

“有七少出手,宁朗伤势定无大碍,何以七少反而心情不佳?”明二仿似略有困惑。

“佳人相伴,二公子艳福不浅。”兰七甚是羡慕的模样。

“七少心中的这股气是因为宁朗还是其他?”明二公子脸上浮起意味深长的浅笑。

“色迷人人自迷啦。”兰七少摇头晃脑道。

两人一人一句自顾说着,到最后却是同时一句道出:“小心哦。”

话音落下,两人一愣,然后各自嗤笑一声,略带自嘲。

“傻!”兰七唇角一撇,却是眉梢眼角尽展,烂漫着笑意。

“舒坦了?”明二看兰七那模样心中一动,不由信手一弹,当指尖触及眉心时,两人同时一怔。

一个未曾想她竟然没有防备没有躲闪,一个不曾想他会有此举。

指尖、眉心相触,淡淡暖意,刹那酥麻。

却也只是刹那。

二公子收手垂袖,一派从容淡定。

兰七仰首,望向头顶高树。看着看着,忽地纵身一跃,飞上树梢,在一根树干上坐下。底下明二怔了片刻,然后足尖一点,也跃上高树,在兰七旁边坐下。

高居树上,视野蓦然开阔,山谷全景尽入眼中。

目光扫过宁朗居住的小屋,兰七垂眸,转而望向明二,似自语又似询问,“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明二眉尖一跳,看看兰七,却没有说话。

“不杀人,如何能活?”兰七碧眸中隐露一丝茫然。

沉默了片刻,明二才道:“这世上,有些人可以不杀人便可开心、安然的活着,而我们,却必须杀人才能活下来。”

“是啊,我们不杀人,尸骨都化成灰了。”兰七转首,目光望向山谷,暮色中的山谷格外的宁静,透着几分寻常的安乐。

“宁朗到今日都能保持如此心性,令人佩服。”明二脸上也升起淡淡一丝敬意,“只是你我永远无法做到他那样,而他也永远不能认同你我之手段。人死,有天庭与地狱之隔;人生,有善与恶有黑与白之分。”

“泾渭分明,不可逾越,是吗?”兰七呢喃着,“过了,则是模糊,则是两难,则……终至毁灭。”

明二未答,两人沉默着。

树梢宁静,山谷沉静,只有袅袅几道炊烟在暮色里升起,却在升至高峰的半途便散了,风一吹,终是化无。

半晌后,兰七道:“秋家美人终于还是放弃了吗?”

闻言明二一怔,然后笑笑。无需奇怪,他可知她,她自也知他。

“是个难得的才貌俱佳的佳人,而聪明人都知如何善待自己。”

“明明不是很喜欢二公子吗?”兰七抬手接住风送来的一片枯叶。

明二淡然一笑,道:“世人都喜欢二公子,但不会有人喜欢明华严。”

兰七一震,转头看他,却只是一张优雅微笑的脸,眉梢眼角如笼轻雾,空濛的幽远的。那一刹,心头莫名的一软,然后微微的发酸。

“明二也好,明华严也好,本少都看得清,都是本少此生最强的唯一的对手。”

淡淡的笑,夹着几分戏谑,却令得明二心头一跳,移眸看去,是那张熟悉的妖美绝伦的脸,便连碧眸里的光点都是熟悉的邪魅。

蓦然的,心头又缓缓的绽开着什么,悄然无声的,这一刻,却已能清晰感受到一分愉悦。

那是什么?

明二公子优雅的凝着眉头疑惑着。

又一阵暮风拂过,树梢轻摇,兰七微微打了个抖。

明二伸过手去,握住那冰凉的手腕,内力缓缓渡入。

那股暖流在体内缓缓潜行,然后周身寒意尽消。兰七抬眸看着沉默的明二,然后唇角微微的扬起,碧眸中泛起一丝湛然亮芒,那是……不自觉的微笑。

收功之时,明二看着掌中的那只手,手心手背上深刻的伤疤,目光只是微微一顿,然后抬眸扬起一抹淡雅的笑,对兰七道:“作为刚才的回礼,这疤便一生留着吧。”

兰七一愣。

明二公子潇洒起身,飘逸优雅的飞身离去了。

待兰七醒神,脱口一句:“假仙!”

却又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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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人创造了历史,名人改写了历史,那些走在时代最前列、深深影响和推动了历史进程的名人永远会被广大人民所拥戴、所尊重、所铭记。古往今来,有多少中外名人不断地涌现在人们的目光里,这些出类拔萃、彪炳千古、流芳百世的名人中,有家国天下的政治家,有叱咤风云的军事家,有超乎凡人的思想家,有妙笔生花的文学家,有造福人类的科学家,有想象非凡的艺术家……他们永远不会被人们忘记!
  • 大秦王朝1

    大秦王朝1

    大秦王朝作为时代精神汇集的王朝,集中地体现了那个时代中华民族的强势生存精神。中华民族的整个文明体系之所以能够绵延如大河奔涌,秦王朝时代开创奠定的强势生存传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本部丛书中,我们立足传统史学,借鉴正史的观点,以期全面解读大秦王朝的历史,给青少年朋友奉上一道不可多得的精神盛宴。
  • 理想透视

    理想透视

    歌德说:“名言集和格言集是社会上最大的财宝——只要懂得在适当的场合把前者带进会话里,在适当的时间唤起对后者的记忆。我们人类社会那些出类拔萃的名家巨人,在推动人类社会向前不断发展的同时,也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物质财富。他们通过自身的体验和观察研究,还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有益的经验和感悟,他们将其付诸语言表达出来,被称之为名言或格言,其中蕴含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成为世人宝贵的精神财富。人们将之作为座右铭,产生着无限的灵感、启发、智慧和力量,从而成为人生的航灯。作为人生的追求者,茫茫人海,关键在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名家导师,关键在于找到鼓舞自己的名言警句,当然,最关键的是在这些金玉良言的指导下付诸切实的行动。
  • 全球大趋势2:被债务挟持的世界经济

    全球大趋势2:被债务挟持的世界经济

    在美国两轮量化宽松和中国4万亿的刺激下,人们普遍预期世界经济将如期复苏。但正如米塞斯所说:“信用扩张确实能导致一时的繁荣,但这种繁荣迟早会归于破灭,导致新一轮的萧条。”世界经济衰退的阴影于2011年年中再次橫扫全球。引发这次恐慌的是再度出现的类似于2008年秋季的违约危机,只不过上次麻烦的制造者是那些金鬲机构,而这一次则是政府债务。 更为麻烦和棘手的是,世界逐渐“老”去,创造财富的人将越来越少,但需要赡养的人口却越来越多。当前的债务问题只能曰益恶化,世界经济被债务挟持……
  • 哈佛家训ⅱ:赢在起点的哲理

    哈佛家训ⅱ:赢在起点的哲理

    追求成功的过程往往不是一帆风顺的,在人生奋斗的征途中,失败常常与人作伴。但强者总是不言失败,而是“屡败屡战”,最终取得成功。反之,如果有人一遇到困难便中途退却,一遭到挫折就灰心丧气,轻易放弃自己的追求,那他就距离成功越来越远了。
  • 尸心不改

    尸心不改

    控尸门的欢乐二缺弟子江篱炼了一具美得人神共愤引得天雷阵阵的男尸,以为好日子开始了,结果没想到门派惨遭灭门。--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