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全身上下没有带半点值银钱的东西,连身上的衣裳都是极旧的。
淑沅收回目光的时候已经知道蓝氏是准备好了。
金承业皱一下眉头:“你们少奶奶还没有用饭,你自己进去吧。知道应该找谁,也应该如何做吧?”他当然也发现了蓝氏的不对劲,开口就把蓝氏打发了。
眼下当然不能再让淑沅处置她,淑沅要用饭了岂能再费心神?他要的就是把淑沅的心思引开,以便能让淑沅安心用饭。
他对蓝氏的到来非常的厌恶,所以语气也就不由自主的严厉了几分。
北府之中的男主人少且上面还有一个老太太在,所以府中上下都知道真正能做主的人是谁,对男主人并不是十二分的敬畏。
再加上金承业还有其父亲都是温和之人,府中的仆从们对他们父子更是少了三分的惧,反而多了五六分的好感:人人都知道如果犯了事情去求他们父子,多半都会成功的。
蓝氏低下头:“奴婢知道。”她没有生出惧意来。敢来就已经打算好一切,也想到了结果,此时如果怕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从从容容而来。
淑沅本想马上问蓝氏几句话的,可是金承业开了口她就算再想也要忍上一忍;倒不是她感动于金承业的用心,只是出于对金承业的尊重。
她无法把金承业当作是夫婿,但那只是她和金承业两个相对之时;在其它人的眼中,她很清楚金承业就是她的夫婿,尤其是在金府的仆从们的眼中。因此她没有作声任由蓝氏进院去寻云雾——有其它人的时候,她要给金承业足够的体面。
金承业发了话她就照做,反正蓝氏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她迈开脚步往前走:“你认为,我不问就可以忘掉此事吗?看蓝氏那身打扮也知道她是做好了一切打算。”
“就算你不能忘下,出来走一走说一说,也比坐在屋里听那些人说些混帐话要强。”金承业跟上来,抬头看看天色:“今天晚上的星子不多,要变天吗?”
淑沅站住:“我想,前面的人不会是到茶香院的吧?不然的话,今天晚上我的茶香院也太热闹了些。”她没有接金承业的话,是因为看到了远远的有灯光摇摇晃晃的过来。
看那灯光来的可不是一个人。
老太太刚走不久,蓝氏也是刚刚才到;如果是老太太来了,那老太太当真就是长了千里眼或是顺风耳。来的人绝不会是老太太一行人。
金承业举目看过去才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会是谁?”他说完又叹口气:“想让你散散心都不成。”
淑沅见他当真有些气恼:“有什么不能散心的?想散我们就走我们的,来的人不管是谁也只能等着我们不是?就算回去要吃饭哪个还能拦着我不成,我想吃就吃,就是天大的事情我也要吃完饭再说。”
金承业闻言唇角弯起,看着淑沅的脸轻轻的道:“你知道不知道,你每每如此的时候,眉眼间就特别的、特别的有精神……”
淑沅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愣了愣脸便有些烫,掩饰的转过头去看向来人:“这些人如果真是来茶香院的,不管是谁也要让他们好好的等上一等。”
“你病了后瘦了些,我本来很担心的,可是看着你一言一行比起原来还有精神,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了。好看,你现在真得很好看。”金承业的目光没有离开淑沅的脸。
淑沅从来没有听过——醒来后没有听过金承业如此说话,没有准备之下她的脸就像是要燃烧起来,哪里还能回上一个字?
好在金承业没有再说下去,终于转头看去过来的人。一眼他的目光就凝了凝,声音也低了许多:“是南府的人。”
淑沅闻言看向金承业,确定之后她转身就走:“园子里我都没有好好走一走呢。对了,我上次在哪里晕倒的,还没有去看过,今天晚上有功夫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我怎么就会忘了呢,还只忘了三年在金家的日子,这种病全天下也只有我一个人吧?”她脚下并不快,对已经快要走到近前的南府人是看也没有看一眼。
金承业悄悄看一眼淑沅,紧跟在其身边:“那有什么好看的?又这么晚了,还没有带灯笼……”
“他们那里不是有么?”淑沅指了指已经走到近前的南府之人——她当然是一个也不认识,就干脆不打招呼了;反正她现在可是个病人,谁和能和一个病人做计较呢。
来人长的和金承业有六分的相似,只是一双桃花眼坏了那张脸上的男儿英气,平添出几分的阴柔来。
“七哥。”一张笑脸让那双桃花眼更是添了一分的妩媚,使得淑沅都不好意思再盯着他看下去。
金承业点点头上前:“安弟来了。”他伸手指了指金承安身后丫头手里的灯笼:“拿过来。”丫头蹲下行礼的功夫,他已经走过去自丫头手中接过了灯笼:“安弟自便,为兄借你灯笼一用。”
他也不理会金承安一脸的不解,转身对着淑沅一笑:“咱们走吧。”他在前面引路,淑沅跟在后面两个人把金承安一行人丢在那里自管自的走开了。
金承安愣了愣后连忙紧跟两步:“七哥,嫂嫂,小弟有……”
“自家兄弟你自便了。我和你嫂嫂要去园子里走走,便不陪你了。”金承业打断了他的话可是头也没有回。
金承安摸摸头苦笑了两声,回头看看丫头身后的人道:“今天这事儿有点麻烦了。”他看看金承业和淑沅的背影,再看看茶香院那边,心里琢磨着要去哪里为好。
跟上去肯定是讨人嫌啊,人家夫妻要逛园子连个丫头都没有带,他跟上去岂不是太不知趣了?不知趣倒没有什么,今天他却是来了结事情的,如果真得让金承业不快,他怕事情就要棘手几分。
去茶香院?这个时候那里半个主人也没有,他去那里做什么?想了想,他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在灯光的映照下居然生出几分迷离之感来——换个女装真个能让人销魂。
他背起双手来:“你们去茶香院等着,我先去给老太太请个安。”他说着话就走,灯笼也没有带一盏,人更是没有带半个;说是要去老太太那里,可是他走的路却不是老太太那边。
跟着金承安来的人谁也没有多嘴,看也不看自家的主子径直到茶香院去了。
“不成想,七哥也有长脾气的时候。”金承安自言自语着很快就消失在北府的夜色中。
淑沅和金承业并没有真得去园子,两人转过假山后齐齐转身,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一样,便都露出一丝微笑来;金承业的微笑是会心一笑,而淑沅的微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人看到金承安离开后,淑沅最先开口:“他去哪里?”
“不知道。”金承业也很奇怪:“他倒是时不时的过来走动,嘴巴又甜,虽然没有讨到老太太的欢心,却也无法让人讨厌。说到底我们两府是一家,所以他常来常往的也没有什么。”
淑沅没有再多问:“我们跟上去看看吧。”如果不是南府的人要算计她,南府人做什么她也不会生出半点的兴趣来。但是今天晚上,金承安明显就是冲她来的,她岂能不跟着去瞧瞧金承安要做什么。
金承业点点头把灯笼吹灭,看看手中的灯笼:“这不是白要了嘛。”摇摇头,拉着淑沅往一边就走:“跟我来,不走那条路。”
七拐八拐之后,淑沅还真得看到了金承安;他走的很快,不时的左右看看很机警的模样,也带着做见不得人之事的模样,更让淑沅添了几分疑心。
不多时,金承安走到一处院子后门,左右看看后,轻轻推开后门就踏了进去。
淑沅回头看向金承业。她虽然几天里对北府是有几分熟悉了,可是大晚上又是后门处,她还真得没有认出这是谁的住处。
“二伯母的双禧院。”金承业一看淑沅的目光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开口就给出了答案。
淑沅倒真得生出惊讶来:“二婶娘的院子?”她左右看了看也没有看出熟悉感来,却不妨碍她一拉金承业同样推开后门进了院子。
汪氏待她不错。从前的事情她不记得了,但是醒来后汪氏待她很用心,她岂能就由着金承安夜入双禧院而不理会呢。她总要确定金承安要做什么,如果对汪氏有害的话,她总要想个法子阻止。
院子里黑乎乎的,后院都是仆妇丫头们的住处,此时没有几间房点着灯,只有远处的月亮门那里透出光亮来。而金承安早已经不知道去向。
淑沅担心汪氏,想直奔月亮门;可是金承业却拉着向一旁的房子走去:屋里点着灯,而映在窗纸上的人影有两个。
不等淑沅和金承业走到近前,房里的灯光熄灭了。金承业连忙拉着淑沅贴到墙上,却不想看到月亮门那边有人过来:灯笼的光并不强,但还是让处在黑暗中的金承业和淑沅看得一清二楚——送人的是汪氏,而她送的客人是个男人,一个留着三络长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