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
PeAcock
导演顾长卫
编剧李樯
主演张静初
吕聿来
黄梅莹
故事发生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北方的某个小镇里,一个最普通的五口之家。在电影开始的背景中,是一家人在长长的公共走道里围着小圆桌吃饭,不时有邻居从旁边经过,周而复始。这个家庭里有三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本片的故事就是以弟弟的口吻开始讲述的,他给观众讲述了兄妹三人的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二姐的。
姐姐是一个清秀消瘦的女孩儿,只是花样年华,对于父母求人给安排的在工厂洗瓶子或者去幼儿园当阿姨的工作自然是不甘不愿。她对每日从小镇上空划过的飞机上跳下的一朵朵盛开的降落伞无比地羡慕,成为伞兵便成了二姐心里最大的愿望。有一次她又跑去看伞兵训练,一个男伞兵降落到地面时的降落伞不小心盖住了她。一瞬间,二姐认为这就是缘分,她也顺其自然地就爱上了这个年轻的伞兵。为了当上一名梦想中英姿飒爽的伞兵,她偷偷去部队报了名,还偷了家里的生活费购买了用来疏通关系的烟和酒。可惜那个心仪的伞兵最后并没有真正地帮她。二姐最终还是没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她眼看着伞兵和他的心上人欢笑着远去,却无能为力,只能失魂落魄地将自己关在卧室,坐在窗台遥望蓝天,不吃不喝。看着绝食的女儿,父母也是一筹莫展,只好给她强行喂饭。消沉了多日之后,二姐突然又有了生气,她用缝纫机制作了一个巨大的降落伞,然后绑在了自行车后面,在马路上飞快地骑行,欢笑阵阵,高兴异常。母亲看到后勃然大怒,一把拦下二姐的自行车,然后气急败坏地扯断了降落伞的伞绳。最后,二姐只能听从家人的安排去工厂洗瓶子。
小镇的世界再也容不下二姐的任何与梦想有关的东西。她不再抗争,收藏了幻想,嫁了个能为她换工作的单位里的司机,过起了平淡无味的生活。几年后,二姐离了婚回到了父母家里。后来有次在街头买东西时,二姐又遇到了当年的那个伞兵,可是曾经的年轻士兵早已经沦落成了过日子的普通男人,正在街头大口啃着包子,从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当年的英武之气。梦想瞬间被无情地击碎,泪水默默地涌了出来,虽然没有声音却是撕心裂肺般疼痛……后来的后来,二姐又嫁了人,生了很像她的女儿……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天生有些脑疾的大哥。
因为患有脑疾,所以大哥有些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母对他的爱就更多一些。每次分糖果都要弟弟妹妹多分一些给大哥,大哥却无所谓地把糖果拿去喂自己的两只鸭子,这样的举动常常让妹妹和弟弟五味俱陈却又无可奈何。大哥备受家里宠爱,被养得白白胖胖,也不用为家去操心什么,只管自己的开心或者不开心。他经常被人欺负却从不怨恨,虽然傻却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年幼而虚荣的弟弟总觉得大哥给自己丢人,让同学看不起他。为了除掉傻哥哥,从而不让他给自己丢人,弟弟偷偷买了老鼠药,在半夜里放进了大哥的杯子,幸亏被二姐及时发现倒掉,可是精明的母亲还是知道了。为了让孩子们受到教训,在第二天一家人吃饭时,母亲将老鼠药灌进一只小鸭子嘴里,鸭子临死前痛苦的抽搐让弟弟和二姐不寒而栗,愧疚不已。俩人第二天主动请大哥吃肉包子,并且买了一只嫩黄的小鸭子送给大哥。后来,大哥喜欢上工厂的一个女工,母亲为了哄儿子高兴,想掏钱让女工来家里演场戏,可惜女工死活瞧不上大哥,怎么也不来家里……在经历了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叫做失恋的情绪之后,父母为他相中了一位跛脚的乡下姑娘。跛脚姑娘看上了大哥的善良,跟父母要了本钱,就和大哥在街口摆起了夜市砂锅摊,过上了不富裕却舒服的日子。大哥依旧是白白胖胖的。
第三个故事是年纪最小的弟弟。
那时候弟弟还在上高中,身形瘦小,敏感、沉默而懦弱,父母在他身上寄予了深深的期望。可是沉重的期望和并不向上的性格,让他过得并不快活。他眼睁睁地看着姐姐的梦想一个一个破灭,看着哥哥一直被父母无尽地宠爱。一次哥哥去学校给他送伞却被人误以为是流氓,同学都在指责他,慌乱的他羞恼地将伞尖狠狠刺向了哥哥的大腿……因为在作业本上画裸体女人而被父亲赶出家门,弟弟一气之下扒上了远去的火车,在深深的绝望中开始了自我放逐。多年后,弟弟再次回到了家里,身边带着一个女人和孩子,还少了一根手指头。弟弟并没有工作,女人靠演艺养活他和那个孩子。
多年后的一家人又生活在了一起,可是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画外之音
本片导演顾长卫曾表示:“其实我原本讲的,恰恰是理想的重生,但是重生就意味着一定要先幻灭,然后才能重生。”
影片中有三个特别的道具:大哥送给梦中情人的向日葵,二姐的蔚蓝色自制降落伞,弟弟的裸体女人画。这三个道具都见证了三个主人公梦想破灭的过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梦想是让人发疯的迷药。
二姐曾经因为远离了当伞兵的理想和那个让她爱慕的说着一口普通话、来自北京的正气伞兵而绝食,这个梦想破灭后遇到拉着手风琴的大爷却能再次燃起梦想的光芒,正如同电影开始时就给这个人物定下的人物基调——二姐拉着手风琴对旁边已经开了的水壶的熟视无睹,告诉观众,这是一个游离于现实生活之外的人物。她为了接近大爷而去做他的干女儿,从她坐在工厂拉起袖子看自己光光的胳膊,到她在干爹面前拉起袖子露出两条伤痕累累的胳膊,并告诉他是由于家里人不喜欢自己而抓伤的这一幕时,人物已经接近疯狂了,一种不寒而栗之感油然而生。如果说之前将自己做的蔚蓝色降落伞绑在自行车上飞驰的二姐已经失控,那么发展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然接近疯狂。那是一场由现实主义到表现主义的戏,追在二姐身后骑自行车的男子,两辆车的忽前忽后,镜头处理得相当漂亮,就像梦想快要实现一般美好。可是母亲的突然出现,那个将自行车拽倒后躺在地上的背影里的愤怒、震惊和羞愧等等将二姐的梦彻底击碎。
之后的二姐嫁了人,又离了婚,看似是已然将梦想抛弃得干干净净,可是影片告诉我们并不是这样,她还是生活在别处的女子,内心深处有着不安定的灵魂,日日敲击她的心,不然她不会把换个工作当做婚姻的交换物,不会过不下去没爱的日子然后离婚,她的心没有死。直到那天,她居然在街头看到了当初在她心里留下深深烙印的伞兵,这个美好的与她有过浅淡缘分的男人,他正在街边毫无顾忌地吃着手里的肉包子,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沉沦于世俗生活的中年男人,自行车前头坐着他的儿子,可是二姐却看不到这些,像着了魔的小女孩儿径直走向自己梦里的人,开心地跟他说,我知道你会一直爱我的。可是这个男人却抹抹嘴角的油,问她是谁。接下来的那场很有张力的戏肯定让无数观众过目难忘——二姐和弟弟蹲在路边卖西红柿的摊子旁挑选西红柿,忽然二姐背过身去,无声却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狠狠地哭到扭曲了自己的脸,到这一刻,二姐那颗躁动的心终于是彻底地死掉了。
弟弟的梦更惨,甚至连美好的开始都没有,他就被这个环境彻底地抛弃了。他接连看到姐姐梦想的破灭,又被父母给予大哥的偏爱压得缓不过气,大哥在澡堂被别人欺负得口吐白沫的事件让他原本还觉得无形的压力一下子变成了有形的实实在在的重担。但坏事好像一件接着一件,傻大哥来学校给他送伞,让他很没面子,大哥又被别人误以为“耍流氓”遭到全校围殴,他也被株连,情急之下,为了撇清关系,他居然用伞尖捅伤了大哥。这时他的心理其实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可为了挽回面子,他请邻居冒充大哥来送伞,并谎称自己的哥哥是警察,可是这个小把戏最终被揭穿了。第二天当他兴冲冲地吹着口哨来到教室,迎来的却不是尊重和崇拜,而是全体同学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