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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母亲(7)

崛川边的梨树下,梨花已经开了雪白的一片。

晴明在这里找到了她,小夜的母亲,油小路的那个女人。

女人患的是痨病,看上去已经支撑了一年半载的模样,衣襟上沾着一块块的血渍。

晴明找到她的时候,女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小夜……”女人喊着女儿的名字。

“她已经没事了。”

“我在这里等她。”女人剧烈地咳嗽起来,吐着血。

“振作一点。”晴明扶起她。

“因为我让她等了这么久,所以我也像那孩子一样在这里等,……但就算我这么做,也帮不了那孩子,但是我又实在想不到还能为她做其它的事了。其实我不想卖掉她,但是,如果把她留在我身边的话,有一天她也会和我一样沦为妓女。在还没成人之前,还没经历爱情之前就先了解到男人的下流,所以……小夜是很生我的气吧?小夜很恨我吧?”

“振作点,小夜马上就来了!”晴明说道。

“她不会来,这是我的报应。”女人一边哭着,一边笑着,脸上流满了眼泪,“我让她伤心了这么长时间,又赶走了她!那孩子明明特意来找我,那个时候我真想抱住她!”

女人的脸上一副忏悔的神态,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小夜的声音远远地从河岸上传了过来,她大声地喊着“妈妈!”,向着开满了一片白花的梨树跑过来。

吐着血的女人将她的女儿紧紧拥在了怀中。

“对不起……”女人反复说着这个词。

“让小夜等了这么久,从今以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女人说完这句话,便断了气。

崛川上的风凉凉地吹着,那棵梨树上的花被吹得一瓣一瓣地飞落下来,

虽然终于在那梨树开花的时候见了面,却是母亲见女儿的最后一面。听着小夜的哀哭声,博雅也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

这一天的傍晚,晴明和博雅两人一起埋葬了小夜的母亲,将她葬在那棵梨树之下。

入殓的时候,晴明为她祭拜了泰山府君。

做完法事,白比丘尼很意外地也来了。

“晴明大人很早就听说了吧,因为会一点占卜的能力,我受到了兼家大人的赏识,从此衣食无忧……”白比丘尼说道。

她对着小夜母亲的坟墓恭敬地拜了几拜,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以前我和她一样,也做过同样的事。我有个离散在外的儿子,后来听到传言,说他被某个贵族接回去生活在京都,所以,我也来到了京都。……然后,在兼家大人的家里遇到了小夜这个孩子,我很想救她,因为我也是想让孩子活下去却抛弃了孩子的母亲。晴明大人说过,不对孩子说清楚而抛弃孩子是残酷的,不过母亲也在做着梦,在某个时候,在某一天,说不定会有彼此再见的一天,所以我想让这孩子继续有某天能再相见的梦想。”

“那么,您见到了您的儿子了吗?”蜜虫突然好奇地问道。

蜜虫敏感地注意着晴明的表情,却没发现他有任何的反应。

白比丘尼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我相信我们有一天能相见,不管在多拥挤的地方,也不管是在多黑暗的地方。如果他是我的儿子,身为一个母亲我会马上认出他来。”

晴明那晶亮的眸子盯着她看了看,微微有些动容,却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这一天夜里,祭拜完母亲,小夜向大家告了别。小女孩走的时候虽然依旧沉浸在伤心之中,却已经放下了对母亲等待的执念,她显得很轻松。过了崛川桥的对岸,是她的新家,那个被买去的地方,她要在那里努力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就像那个时代的大多数平民一样,为了生活,努力地坚强地活着。

崛川边的那棵梨树下,小夜的母亲在这里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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