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窗子望过去，一片寂聊，冷风也随面扑来，刮在脸上，带来一阵阵的刺痛感。
冬日的风就是这样，不把你冷死是不会罢休的。
可柳雪溶却是站在窗前未动。
院子中，除了几棵常青树外，所有的叶子都早已落光，雨不大却是下个不停，尤其是这冬雨，更让人生寒。
整个院落笼罩在一片寒冷的雾气中，有着一份别样的美，却也多添了一份萧瑟。
小月，小月……
再也见不到她了。
泪如泉水般涌出眼眶。
那个一直在她身边的人，那人在她不高兴最难受的时候总是安慰着她的人，那个陪着她一路走过风风雨雨的人，以后，是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月，你可知，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仿佛她的声音还在耳边，仿佛她的笑貌还在眼前。
“雪姐姐。”一个温柔而清脆地声音传进她耳里。
没有回头，因为不想让自己此刻的样子被人看见，即使是明珠。
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哽咽：“明珠，你来了。”
“嗯”沿明珠轻轻点头，看着她青色的背影，开口：“雪姐姐，你先把这碗药喝了吧，这样才会好的快一点。”
柳雪溶没有回头，背对着她只是一个劲的摇了摇头：“喝了又有什么用？小月再也回不来了，不是吗？”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沿明珠一时之间不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静默良久，才道：“雪姐姐，还是先喝药吧，不然凉了就不好了。”
“明珠，”柳雪溶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风干的泪痕，清晰可见“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死，也不想死，小月的仇不报我怎么可以先死。”
沿明珠看着她痛苦而不能露出来的表情，一阵长叹：“雪姐姐，你真的要下手杀轩王，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他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
爱她？
柳雪溶一阵冷笑。眼里闪出憎恨而浓烈的光芒：“爱我，爱我他就不会去娶别的女人，爱我他就不会害死小月。”
她的雪姐姐总是这么骄傲这么自负，即使是被伤得体无完肤的今天。
雪姐姐，明珠学不来你的性格，可是，雁南哥哥却是爱极了你的性格。
明珠依然还记得他当日所说的话：“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外貌，更让我不能忘记的是她眼里闪现出来的光芒，明珠，你知道吗？那光芒让我想去接近她，不管她受过什么伤害，我只想以后好好的保护她。”
雁南哥哥当时的话现在想来依然令我震惊而心痛。
一直以来，雁南哥哥对我都是那么温柔的，可是，你的出现，让他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雪姐姐，明珠知道，你受过很大的伤害。
如果可以，明珠情愿经历你那么的痛，只要雁南哥哥喜欢我就好。
轩王，娶护国大将军女儿的消息在金陵早已是人尽皆知，那日没有告诉你，原以为这样可以让你留在轩王身边，却不料……
事实难料啊。
雪姐姐，我承认我很自私，可是，在爱情上没有哪个女子是不自私的。
我爱雁南哥哥，爱了那么久，得到的仅仅是一张赐婚的纸和一个名份，而你，纵使身边是别人，纵使你不喜欢他，他的心依然只在你身上。
你也知道，对我们女子来说一生别无所求，只希望可以找一个心爱的人与之度过一生。
如果可以挽回雁南哥哥心，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那个人是你，我也只能说对不起。
你可知，昨天那一幕深深地刺伤了我的心，如果说，以前我对你对雁南哥哥还有一丝希望的话，昨日却是已经全都埋葬了。
我知道，你很好强，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哭过，可是，你当着雁南哥哥的面哭了，把心中的怨和恨告诉他了。
当时，我的心情是怎样的你明白吗？
我怕，我好怕你会喜欢上雁南哥哥。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欢上雁南哥哥，到时，就算是皇上下旨也不能挽回了。
如今，我和雁南哥哥连接在一起的仅仅是那张颇有威严的纸罢了。
雪姐姐，对不起，是明珠对不起你，就让明珠自私这一回。
端起药碗，缓缓走至柳雪溶身旁，发出一个微笑：“雪姐姐，喝了它吧，这样你才能快点好起来，即使是为了小月为了报仇。”
柳雪溶的眼里闪着疼痛而决然的目光，扬起头咬牙道：“是，我要好起来，只有好起来，我才能杀了他替小月报仇。”
凌寒轩，你要为你所做的事付出代价。
小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下面孤单的，等报了仇之后，小姐就会来找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等一下。”沿明珠看着那到她嘴边的药碗突然大声的喊了起来。
柳雪溶放下药碗，看向她：“你怎么了，明珠？”
沿明珠摇了摇头，脸色略显苍白，眼里是紧张而不安的神情，摇了摇头，继而低下头去：“没什么。只是叫雪姐姐要当心烫。”
柳雪溶接过那药碗，回她一个强颜自若的欢笑：“这种天气放了这么久，不会烫了。”
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沿明珠手一抖，抿紧了嘴唇，却是不再说话。
缓缓地低着头开口：“雪姐姐累了就休息吧，明珠等会再来看你。”
盈盈地迈着小步离开。
不知为什么，柳雪溶总觉得她今日的手在发抖，苦笑了下，也许是因为今日太冷的原因吧。
刚在床上躺下，
一阵箫声响起，似是平静海面上涌起一阵阵波涛，在柳雪溶的心中深深的撞击着。
那箫声时而大时而小，近在耳边又似远在千里之外。
柳雪溶不懂乐声，可是那箫声中的感情她懂，因为她也有过一样的心痛。想到小月，想到自己，她的心中不免也涌起伤痛。
穿好衣服，走出门。
顺着那声音一路寻过去，假山之巅，寒风细雨之中，远远只看见一个青衣男子正吹着箫。
他的眼睛看向前方，目光似是遥远不可知。
微风撩起他早已经散乱的头发和青色的衣角，他却像是不知冷一般，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箫声之中。
柳雪溶心中微微一动，没想到还有如她一般喜欢吹冷风的人。
绕过那假山碎石，她攀上那假山，立在那人的身后。
真好
柳雪溶长长的叹了一声，却是不知再说什么？
那人箫声中的感情似是融合了太多太多她说不清的东西。
常听人说，一个人心中的想法可以在别的东西上来表达，今日，她终于相信了。
那人的欢喜、哀愁全都在他的箫声中表现出来。
柳雪溶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的箫声，一时间也完全表达着自己。
一曲终了，柳雪溶还未回过神来，那人却是已经转头。
看见她，讶异起来：“雪溶，你怎么在这里？”
柳雪溶抬头，也是一惊，居然是萧雁南。
萧雁南看见她，却是已经奔了过来：“雪溶，你跑出来淋雨做什么？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吗？要是再淋病了怎么办？”
再淋病了，就睡觉，也许一觉起来就发觉什么都只是梦，一切都不过是梦而已罢了。
“听见箫声就过来了，只是觉得很好听想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雪溶，你真的觉得好听吗？”萧雁南一阵惊喜。
她点了点头，只是那箫声中包含的感情却是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知道萧雁南喜欢她，却是一直都回避着。
假若刚才那箫声是他的心事，那她情愿不要听到。
她微微一笑，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吹箫的？”
抬头望向他，却见他发白的唇、紫青色的脸，想必他在风中站了很久吧。
萧雁南却是一把拉过她的手：“先进去再说，你身体还需要多调养一下，这冬天的风很厉害的。”
不待她回答，一把抱起也飞下假山。
他的武功真的很好，这是柳雪溶的第一个反应。
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还在他怀里，立即抬头望向他道：“萧将军请放我下来吧。”
萧雁南原本被冷风吹得发紫的脸被她这么一看，立即染上一层红晕，手却是没动。
柳雪溶故意忽略他的表情，再次开口：“刚才麻烦萧将军了，请萧将军放我下来。”
萧雁南这才似醒悟过来一般，将她缓缓放下，微低下头去
他比她高将近大半个的头，可是，此刻在她面前却像是害羞的小孩一般，柳雪溶不忍再看，略一转身：“先进去暖和一下身子吧，是有点冷了。”
萧雁南看着她离支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刚才她在他怀里的感觉真好。
雪溶，你知道吗？
如果此生能这样抱着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管、不想要，只想这样抱着你，一生一世。
他看着还悬在半空中的手，似是她还在他手里。
将那箫往腰间一插，沿着她的背影追去。
回到住处，萧雁南命人去端了火盆过来，又拿来一件干衣服，披在她身上。
柳雪溶解下头发，揉搓着那被冬雨打湿的发丝。
一双手却拿过了她的毛巾。
她微扭转过身去，看向萧雁南，萧雁南正拿着那条毛巾笑容满面的望向她：“我来帮你吧。”
柳雪溶微怔，很快答道：“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伸手要去拿毛巾，萧雁南却是不动。
“雪溶，让我帮你这一回，就这一回，好不好？”
他眼底希冀的光芒和小心冀冀的话语让柳雪溶心底划过一阵伤痛，不再去看他。
双手缩了回来，转过身端坐在椅子上：“那好吧。”
镜子中，她看见萧雁南脸上被笼罩的喜悦。
那表情，似是幸福。
幸福？
她身子一震，怎么会这样？
感觉她的动作，萧雁南轻轻俯下身：“雪溶，怎么了，是不是我扯痛你了？对不起，我会小心一点的。”
略撇过头“不是，你做的很好。”
萧雁南眼底带着疑惑，嘴角却是向上扬了起来。
她在夸他……
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起来。
他的样子，让她似是回到了童年时，小时候，她总是喜欢是淋雨，回来她娘就是这样给她擦干头发的。
没有一丝抱怨，温柔的带笑的就这样给她擦着头发，直到发干。
小时候，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因为那让她觉得很温暖。
可是，此刻，却是……
柳雪溶低下头去，不敢再去看他。
萧雁南，何必对我这么好？
我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的……
萧雁南看着她，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
雪溶，今天的日子我盼了多久。
我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日子，你放心，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给你。
“你怎么会吹箫的？而且还吹得那么好。”柳雪溶继续刚才的话题。
一介武将，却是连箫也吹得这么好，这是她从未想到过的。
“以前在军营的时候闲着无聊跟别人学的。其实也不算吹得好，只是、只是因为那箫声吹出来的是我的内心。”
柳雪溶心中一紧，真害怕他再往下说出什么来。
“砰”
门口发出好大一声响，是瓷碗破碎的声音，打断了房中两人的沉思。
萧雁南和柳雪溶迅速回过头去，看向门口。
看见脸色苍白正咬着下唇流泪的沿明珠，柳雪溶也是一震，连忙站起身来。
“明珠，你别误会。”
柳雪溶想要去拉沿明珠的手，却被她一扭身闪开。
沿明珠死死的盯着柳雪溶，眼底有着令她为之震惊的憎恨。
“明珠，不是你想的那样。”
柳雪溶一惊，连忙看向萧雁南“你赶快解释一下啊。”
萧雁南却是拿着那毛巾，看了看沿明珠，又看了看她，不出声。
沿明珠眼底的泪落得更凶，看着柳雪溶冲口而出：“雪姐姐，我恨你。”
恨她？
明珠恨她？
虽然知道俩人的关系不会再回到小时候，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柳雪溶看了她一眼，伤心的低下头去。
一旁的萧雁南却是开口了：“明珠，你在胡说什么，快向雪溶赔个不是。”
雁南哥哥，我刚才还在等着你的解释，你一句话都没有。
我说了她，你就心痛了是不是？
雪姐姐，如果说我对你还有一丝欠疚的话，今日也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做的事，我再也不会后悔。
沿明珠一咬牙，冷笑的看着萧雁南：“我为什么要道歉，该道歉的是雪姐姐才对吧，雁南哥哥，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心中似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着，咬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洞来。
再也说不下去，沿明珠扶住身旁的门框。
眼前一片模糊，她的雁南是那样不清晰，她的雪姐姐也是那样不清晰。
一转身，冲出门去。
柳雪溶上前一步，就要去追，却被萧雁南一把拉住。
她想甩开放在她胳膊的手，可那手力道却大得惊人，转头，狠狠地看向他：“你做什么？放开我。”
“雪溶，随她去吧。”萧雁南低叹一声，那手也终于缓缓地放下。
她瞪着眼睛看向他：“你说什么？”声音也高昂了起来“萧雁南，她已经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你不去，我去。”
“怎么可以？”萧雁南看着她忽然用力握住了她的肩膀“雪溶，到了今天你还问我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心中喜欢的人是你，你明明知道我会娶明珠是因为皇上下的旨，你问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她，那你呢？我倒要问问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把我的真心视若无物，我不在乎，可是，我在乎你把我推向别人。”
柳雪溶听见他的话，眼底浮现出一层悲伤。
是，她知道萧雁南喜欢她，一直都喜欢，而她却一次次叫他死心。
其实她对他，就像他对明珠，所做的事不过是想让对方死心罢了。
明珠，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为什么我们回不到小时候？
身上一阵痛楚袭来，他的手压在她肩膀透过那衣服，灼热灼热的。
那热感惊醒了她，她挣扎着：“萧雁南，快放开我，那不是别人，那是明珠。”
她越挣扎，萧雁南越是用力压住她，双臂一环将她搂进怀中，紧紧的抱住。
“雪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你。如果那人不是明珠，你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
他惊慌而带着微热的气息在冷空气中传进她耳里，让她呆住。
萧雁南，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就是已经发生了。
强抑住心头的浮燥：“事实就是事实，就算不是明珠，我也不会给你希望的。”
她残忍而冷静的话就这样传进他耳里，她感觉到她的身体正一点点被松开来。
终于可以透口气了，不知为何，内心却是有了一丝微微的失落。
她抬头，却望进一双悲伤中带着一丝绝望的眼眸里。
她一惊，那是她也曾有过的表情。
柳雪溶，你为何要伤他那样深。
柳雪溶，你真的是残忍至极。
生硬的扭转过头去。
再回头，室内已经空无一人，不知他是何时走出去的。
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萧雁南，对不起，我们之间终究只能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