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微微地响起，然后又关上。
沿明珠手里端着托盘进来，看见那个依旧坐在床边的人，眼神一睑，微低下头，轻轻开口：“雁南哥哥……”
然而话还刚出口，萧雁南却是回头向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回过头去，替床上的人轻轻揶好背子。
他的样子，他的温柔，何曾对自己有过？
沿明珠微低下头掩饰住眼中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珠，手也随着一软，手中的托盘掉在地上，发出好大的一声响，在寂静的房中响彻。
萧雁南看了看床上那个不自觉皱起眉头的女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责备的神色看向沿明珠：“明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雪溶一直都睡不安稳，刚才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的睡下，要是吵醒了她可怎么办？”
雪溶，雪溶……
雁南哥哥，你就知道柳雪溶，从来没有在意过明珠是吗？
即使时至今时今日，明珠已经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的心中却还是只有雪姐姐一个。
雪姐姐，你知不知道，你何其幸运，有轩王对你的宠爱，有辛昀然对你的不舍，为何你还要拉上我的雁南哥哥？
慢慢蹲下身去捡着地上的碎瓷，泪水终于沁出眼眶。
碎片划过她的手指，眼前一片红色，却是不痛。
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再痛也怎么比不上心。
萧雁南一惊，半跪下身子，上前来执起她的手，急道：“明珠，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说你的，我只是担心雪溶。你有没有事？”
雁南哥哥，何必说对不起？何必要问我有没有事？
从一开始明珠就知道你喜欢雪姐姐，是明珠太一厢情愿了。
摇了摇头，拨下他的手，站起身道：“我没事，雁南哥哥好好照顾雪姐姐吧，我去上点药。”
“那好，你先去包扎好。”
萧雁南看了看她恍惚的神色，掉转头奔向床边。
沿明珠身子一个颤动，他竟真的就这样掉转头去，不曾问过她痛不痛？不曾问过她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
原来，她在他心中当真是连雪姐姐的半分也不及的。
雪姐姐，雪姐姐……
再见的我们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如果可以，我情愿我们不要再见，情愿你还是我小时候那个记忆中的雪姐姐。
这样，也许我不会伤的这么重。
她看向床上似乎正做着恶梦的女子，她的头一个劲的摇着，而那女子的手此刻正被她一直喜欢的人握着，在给她安慰。
她一握手，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掐得她生疼生疼。
可是，再怎样也不及心中的痛。
带着希冀看了俩人一眼，却没有她想的结果，萧雁南连头也不曾回过，她一抽痛猛地转身，离去。
萧雁南看着床上的人，眼里浮起无限的温柔。
他终于见到她了。
眼前的她，他想了多久，念了多久。
一直不敢去想，可是脑中却无数次的浮现出她在月光下那清晰的面容、倔强的背影。
那是他心底的爱，也是他心底的痛。
雪溶，你知道吗？
当初你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后，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现在却还是见到了。
是上天在眷顾着我，看到了我对你的心吗？
雪溶……
上天看到我对你的心，什么时候，你也能看到我对你的心？
他的手抚上她略显苍白而不安的面庞，眉头也皱了起来。
雪溶，你在梦中也想着他吗？
竟连个觉也睡得如此不安稳。
只一瞬间，一向温柔的眼底却是生出一股怒气来。
凌寒轩，你曾答应过我，要好好待她的。
可是，现在你看到了她是什么样子吗？
你要娶别人，就可以放开她。
你怎么可以这样？
这次，我是绝不会再放手。
看向床上的人，目光再次回复温柔。
雪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可是，我说过，只要你有幸福我就放手，如今，他那样待你，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是不会再放手的，再也不会。
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雪溶，别怪我，只有此刻我才可以这样做。
如果你醒过来，必定是不愿意的。
可是，我想吻你，就这一次。
门外，一个身影看见两个房中两个重叠的人时，愕然，稍一回神，仰天长叹一声，离去。
沿明珠坐在窗边，看着斜风细中那无数枯黄的叶子落下。
脸上的凄苦神情，让步人不忍心去看。
“把窗子关上吧，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她却是没动，依旧坐在那里，目光紧随着那在风中打转的叶子，看着它被风吹得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最终落到那泥水里面。
沿尚秋看着她一向听话的女儿变成这样，伸手要将那窗户关上。
走到窗前，要将那窗户关上，手却被沿明珠死死的摁住。
“爹，让我再看一会儿吧。”
沿明珠的脸上没有表情，痛苦全都清晰的写在眼中。
“明珠，这有什么好看的？”沿尚秋抚了抚她的头发“听爹的话，将窗子关上。”
“不，这好看。”沿明珠伸出手去指着地上的那叶子“爹，你看到了吗？那叶子是不是就是我的下场，落在泥水时，慢慢消失，那就是我的命运。唯一不同的是，它没有心，不会痛；我有心，会痛，只是这痛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沿尚秋大怒：“你在胡说什么？”
沿明珠的泪在脸上肆意的流淌“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什么雁南哥哥的心中只有雪姐姐一个人，明珠，从来都不在他的心上，哪怕有一天我像这树叶一样，随风飘落，他也不会心痛。他心痛的永远只是雪姐姐。”
“啪”
沿尚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沿明珠愕愕地看着他爹，捂着发红的脸庞，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流泪，默默地流泪。
“你就为了一个萧雁南如此？爹就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死心榻地的对他？”
想起萧雁南刚才在房中的情景，他就恨，为什么他的女儿会喜欢上这种人？
却是对明珠说不出口。
“爹……”
沿明珠终于再也忍不住倒在沿尚秋的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明珠，爹去把这个亲事退了吧。”沿尚秋亦是抱着她感慨道。
即使是皇上下的旨，他也要退，他不希望看见他女儿总是为那个人如此伤心。
“不，爹，我不要。”沿明珠从他怀中抬起头“女儿说过，女儿喜欢的人只有雁南哥哥，不管他喜不喜欢明珠，总有一天，他会看到明珠的。爹，他喜欢雪姐姐就让他去喜欢好了，明珠只想嫁给他，嫁给他就好。”
“明珠，他不值得。”
“爹，我知道不值得，嫁一个心中没有我的人明珠也不值得，可是，明珠心中只有他，只有他啊。”
沿明珠再度扑进他怀里，呜呜哭泣。
“小月……”
萧雁南忽听得叫声，睡意立即消失，抬起头来，紧紧地看着眼前坐起来的女子，欣喜万分：“雪溶，你醒了。”
柳雪溶见是他，打量过四周的东西才看向他：“这是哪？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明珠的家。”萧雁南微微叹气“我和明珠刚好本是去街上走走，哪曾想撞见你倒在街上。”
明珠……
倒在街头……
轩王府……
小月……
柳雪溶的思绪在慢慢地倒退，想到小月，想到那在她眼前绽放出来如花的点点血迹，那在梦中出现的人。
她抚着心，心思涌动，闭上双目，不敢再去想。
刚才她梦见小月了，原来，以后她真的只能在梦里遇见她了。
小月，小月……
她那调皮的笑容仿佛近在咫尺。
萧雁南见他如此模样，连忙扶住她：“醒过来就好，先吃点药再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所她伤心，他不敢提及轩王。
柳雪溶却是仿若未听到一般，望进他担忧的眼底，平静地开口：“你知道吗？小月死了。”
萧雁南大吃一惊，一下也未怔住了。
柳雪溶凑近脑袋继续说道：“小月死了，死了，你知不知道？”
忽而声嘶力竭地喊道：“小月死了，是凌寒轩杀死的，是凌寒轩杀死了她，也是我杀死了她。”
萧雁南连忙用力抓住她的肩：“雪溶，你别这样，别这样。”
他只知道她必定的轩王发生了什么事？
却不知，竟……
小月，小月……
柳雪溶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他一愣，没想到也会有可以抱住她这样的一天，颤抖着伸出双手紧拥住她，双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雪溶，有我在，有我在。”
柳雪溶却是哭的更大声，似是要把这些年来一直憋在心底的怨恨、委屈哭出来。
更是从来不曾想到她会哭，在练武场、在谷底、在沅城、在轩王府中，不管受到什么样的痛，她都从未哭过。
在他的印象中，她是那般的美却也是那样的倔，倔到不管受到什么伤害都只是自己一个扛着，连脸上也不曾露出半分表情来。
如今，她却哭了，哭的这样伤心。
凌寒轩，你可知道，你伤她伤的有多重。
雪溶，是我不好，如果当初我执意一点，不让你轩王府也许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了，有我在你身边。
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萧雁南抱着她，眼底也微微的凝上了一层雾气。
全然不知，一个身影已经立在门口多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