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消息的那天我们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在牧场靠山脚的地方骑马,看男人们射猎。江燮还给巧姐做了一副小弓小箭,可在射在十步左右距离外的树上,巧姐倒是射的挺准,一箭一箭的都没射偏,全扎在树身上。江燮在一旁大声鼓掌叫好,说:“巧姑娘真是十步穿杨,看来再练练,将来赶上我是肯定不难。”
巧姐高兴的小脸儿通红,可是去拔箭的时候,箭头一拔出来,树身上被射中的地方就慢慢的渗出汁液来了。巧姐先是好奇,然后问:“娘,树怎么流水了?”
“这是树的汁液啊,因为箭射穿了树皮,所以就会淌出来。”江燮在一旁补了一句:“这就叫入木三分吧?哈哈,就和人受了伤淌血是一个道理。”
可惜这马屁没拍对地方,巧儿眨巴眨巴眼,挺有点害怕的问:“那,它疼吗?”
江燮摸摸头:“嘿,草木这东西哪知道疼不疼啊。”
巧姐却摇摇头:“昨天看书上说,子非鱼,安知鱼非乐。江叔你又不是树,你怎么知道树不会疼?兴许它也疼的,只是它不会喊疼,不会哭罢了。”
江燮摸摸头:“这个……嘿,你小姑娘家家的就会瞎想。”
“我以后不射树了。”巧姐郑重的说。
“啊,这好办,回去给你扎个靶子,软的,你在家就能射着玩。”
吃过中午饭之后,按我的习惯是歇会儿中觉,但是其他人都说好了要去爬山,沈恬也说:“吃饱了睡觉容易积食,还是多走动的好。后面山坡上也有个小院,咱们去散散,要是累了也能在那儿歇一歇。”
我点头,换了件方便活动的衣裳。成亲时做了十几箱四季衣裳,但是我发现自己似乎是瘦了一点,或许是这些天在牧场总在运动的关系,虽然有戴帷帽,做防晒措施,皮肤也还是晒的黑了一些。这时候女子和后世也没有不同,都是以白皙为美。所以肤色变深了,我还有些懊恼。
不过骑马的感觉的确很好,习惯了之后就会觉得一天不骑就不自在。我开始认真的想,把家安在牧场这里也不错。城里王府宅子里也有个阔大的场院,但是在院子里跑马,那没有什么意思。
这里让人……简直把一切都遗忘了,忘了过去,忘了烦恼……
然后我们在那间别院用了晚饭,简单清淡。我发现沈恬完全不讲究排场,绝不会弄出一桌子摆场十足,但是华而不实中看不中吃的东西来。在王府的时候还讲究些,在牧场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他是王爷,前晚上烤了一整只羊,江燮亲自下手把烤的金黄的喷香的那只羊最精华的部分削下来,众人就铺一张毯子席地而坐,就着新摊的薄饼,喝着奶茶,吃的完全象是牧人一样。早上起来顶多两样粥,四样粥菜。不过东西虽然简单却不粗糙,馒头里面揉进的牛奶,吃起来一股奶香。
在别院的晚餐都是山珍,或许因为这别院本来就在山上,所以野味易得。风鸡,口蘑,连鸡蛋炒地苔衣这样的贫民菜都端上桌了,巧姐吃的很是开心,我喝了一点汤,觉得很鲜美,但是里面都放了什么材料却没办法一一的讲清楚。
然后,有侍卫在外面将一封信递过来,我们没带丫环一起到别院来,平儿接过信,然后我接过来,再递给了沈恬。
我接过信的时候,可不会知道这封信上是什么人送来的,里面又传达了什么消息。
沈恬面色沉静,看过了之后把信纸递给我,我接过来看。
严格说来这不象一封信,只是一张匆匆写就的便条。上面写的是贾府的消息。
贾母病亡,荣宁府和大观园皆已被查封,贾赦贾政贾珍以及贾琏皆削去封爵官职,前两者流配,贾政与贾琏也失去了再起复的可能。家产田产和奴仆都籍没充公,只留下了一处不久前买下来做为祭田的小庄子可容他们安身。
“只有这些?”
我抬起头。
“详细的消息,应该会再晚一些才能到。这是飞鸽传书到王府,又匆匆送到牧场来的,写不了太多。”
我点头表示理解。
可是这纸条上写的都不是我关心的内容。我更关心的那些人,这上面并没有提到。
迎春探春和惜春,鸳鸯她们……
她们现在如何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虽然现在的处置还算留了一点余地,没有将贾府的主子们赤条条赶到街上去,可是,我的心情一点也轻松不起来。鸳鸯的卖身契是已经销了的,算自由身,她现在如何了?
还有,宝钗。按说宝钗并非嫁入贾家,她应该暂时不会受到牵连。但是四大世家一损俱损,贾家一倒,早已经潦倒败落的薛家只怕也再难延捱。薛家还有些资财,却已经没了靠山,想下手的人还不多的是?更何况薛大傻子作的孽那是一筐一筐的明摆着找都不用找就能搬出来派上大用场。
我心里象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刚才鲜美的食物现在尝起来味同嚼蜡。平儿看着我的脸色,以她的机灵应该也猜得出这是什么消息。巧姐……
巧姐只是在信送进来时好奇一下,现在她的注意力被窗外廊下挂的一只雪白的鸟儿吸引去了。我在心里叹息,这一切的到来,向平儿和巧姐证明了,我的选择并没有错,提早离开贾府,才有我们现在的安定生活。而贾府的其他人……那些养尊处优的主子们,突然从天堂坠落,失去了优荣尊贵,没了骄奴侈婢,锦衣美食,那座充做祭田的小庄子是在我离开贾府之前数日,匆匆置办,离京城有数十里路,庄子上也有几十间屋,数百亩田地……希望他们,能够,适应新的生活。
因为,现实是残酷的,不可能让它来迎合你。所以,只能是人改变自己的心态,去迎合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