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意外,车子驶入府内,平儿紧紧搂着巧姐,看我的眼神闪烁不不安,脸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
“凤姐……我们虽然猜着他的身份不凡,可是,想不到他竟然是……”平儿略过那两个字没说:“几家郡王里,就唯独西宁王府最孤僻清高,一向长守西北并不在京城多作羁留,咱们也一次没见到过这府的人……”
我点点头:“是啊,常来常往的是北静王府和南安王府,东平王府虽然往来的少些,但是西宁王府是的的确确的一点都不熟,王爷常驻边关,头前那位王妃身子又弱极少见人。”
进府换了轿子,有小厮上来抬轿,我看着这些人的精气神儿,感觉都与贾府那些文文弱弱的感觉不一样。怎么说呢,打个比方的话,贾府那些人有些象戏台上扮出来的,倒是衣彩鲜明挺整齐好看,可是不顶真事儿。这些家丁小厮也是一律青灰衣裳,不过,腰杆笔直,腿脚轻快稳健,轿子几乎觉不出晃动震颤。我觉得不大对头,探头仔细一看,两根中轿杠那根本不是常见的木框,而是实打实的熟铜!
我放下轿帘,坐直了身……
沈恬的身份,我之前也约摸猜测过,应该说,很接近他真实的身份。只是,还差着那么一点点距离。我们甚至连军伍世家的衡国公家子弟都猜了,就是没有猜西宁郡王。
现在我就更疑惑了,他一个世袭郡王,就是娶公主也是手到擒来的,怎么偏偏……他就看上了我?年轻谈不上,貌美也不是什么特别出众的,更何况嫁过人,还带着个女儿……这真是件令人纳罕不解的怪事。
当然了,如果用我仅仅知道过的一些短言情故事来解释,那就是,他在看到我的第一眼,爱神的箭就射中了他,他对我那是一见钟情再见难忘难以自拔的……
停,停,这种想法实在让人觉得在降低自己的智商顺便也狠狠的贬低了一把西宁王沈恬。
我忽然想起来,西宁王的名号,似乎是沈靖源,这个恬字并不为人所知。或者,这是他的小名,又或者……嗯,还是小名或是别称的可能性最大,因为梅夫人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我现在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反正人也是到了这里了,沈恬的底牌也已经掀开了。大家在为了一个和谐一致的目标而努力,一些不影响这个目标的分歧和疑问,总会得到一个答复解释。
到了又一道门前下了轿,福嫂子和另几个仆妇上来行礼,现在的称呼依旧笼统,夫人。以前开始见她们的时候我就被称夫人,那时是客。现在么……地位很是微妙,不是客,但也还不是正经的主。
做客的时候被称夫人,那是一种敬畏说法,按道理,没有高官显贵之职,家里的女人也不能随便称夫人的。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沈恬的真正身份,这夫人这两个字不但当得起,而且是很当得起的。
这院落和京城的大宅相比不但不差,反而还要阔大气派。只是京城的那些宅子总是都有一种精致的,虚华的富贵之气。这里却不是。这里的回廊也好,庭院也好,看得出都是花了大力气整治的,假山石堆叠错落,花池建的别致,里面的花朵更是精神抖擞,开的那叫一个花枝招展,粉团香簇的倒是很引人。我留心看了几眼,才转过回廊,穿着秋香衣裙暗绿长比甲的丫环们走动时就象一片飘动的绿云。
这里房舍连绵,一片府宅就粗粗目估心算,一定是比贾家的两府再加上那个省亲大观园是来的要大多了。沈府在金陵的那片宅子虽然也不小,但是却完全不能和这边相比。
“夫人暂时请先安顿在这边院子里,好好休息一下。”福嫂子将那两个气度不俗的仆妇介绍给我:“这两位是洪堂保家的和金栓家的,是这边宅子的内管事,夫人有事尽管吩咐她们去办理。”
我点点头:“有劳。”
福嫂子很有眼色,指派几个丫头留下服侍,就先和那两个管家媳妇一起退了出去。
这屋子里陈设精洁,案上摆着美人觚,里面还插着几枝鲜花,让人感觉到一股生气。平儿带着巧姐看了一下屋子,丫环揭起帘子,我们进了东屋里头。北方的房子窗子都阔大敞亮,西北这里都是烧炕的,箱柜也都是齐整码放着,这点与京城和南边就大不相同了。巧姐虽然也见过小炕,但是砌的和这里却是大不相同,十分新鲜的左看看右看看,不过她教养良好,只是静静的看,并不胡乱发问,更不会乱摸乱动。
福嫂子很会办事,先让人送了大桶热水来,我们洗去一路的风尘仆仆,换了衣裳,用了晚饭之后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起身收拾梳洗过,用过早饭,福嫂子笑容满面的进来,重新让那两个管家女人给我见礼。她们的身后,门外面也站了十来名妆饰齐整,看起来挺有派头的女子。这种管家的女人在贾府一天到晚不知道要应付多少个,我在接受她们一一见礼的时候,心里突然有种很古怪的感觉——我觉得,我是从一个笼了里跳了出来,但是接着又跳进了另一个笼子里。不同的是,这个笼子更大,更牢固……
然后福嫂子捧出来的东西更让我讶异。
虽然多少可以知道……沈恬对我很认真,但是认真程度却完全让我有些,呃……措手不及。
“这是王爷让我交给夫人的。”
箱子打开之后,放在里头的东西就几样。最上面的是对牌啊……
这种豪门大家里必备的东西,然后还有钥匙与账簿。当然不可能是全部账本都搬了来,这本只可能是个总账,或是个总账目录之类。然后就是一大串钥匙。
平儿站在我身旁,看到这些东西之后,虽然脸上的神情没有什么大波动,可是眼神也明显的不同了。
这些东西,可以说是一个保障,一份权力,是真真切切可以看得到的未来。
但我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却完全不觉得踏实。
我觉得这些实实在在的象征,却完全没有他在那个驿站小院儿里,看我时的那眼神显的真实可贵。
这个人,公事当然要忙,但是,也不能忙的连照一面的功夫也没有吧?
福嫂子笑嘻嘻的说:“夫人,王爷已经回府了,午饭就摆在如意厅上,请夫人移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