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跟你们合作？不可能！”殿小二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孔令岳。
“哦？”孔令岳眯了眯眼，看似有些意外，“殿公子又何必急着回答？难道你就不担心秦掌柜的安危了么？”
“担心，担心至极！你先前大费周章地试探我，不就是想证明我是个痴情的疯子么？”
“确实如此。”孔令岳点点头，“殿公子用情至深，孔某佩服至极，但自古忠义两难全，事已至此，莫非殿公子还惦记着忠君报国？”
“自古忠义两难全？呵……”殿小二的目光有些黯然，忠义两个字太重，他承受不起。但是，连秦湘也选择了拒绝，他又怎会不懂？若拒绝，则拼着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他和秦瑶都不会死；而若答应，则背上背叛者之名，抹杀最后一线生机，或死于孔令岳之手，或被楚瑞诛杀。况且，即便没有他殿小二，他也不认为楚瑞会输，眼下虽见孔令岳来势汹汹，可谁有能肯定这不是一个假象？
“难道殿公子当真要弃秦掌柜于不顾？”孔令岳继续道，“想她自来了敝宅便茶饭不思，终日以泪洗面，期待着殿公子的到来，如厮妙人，殿公子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香消玉殒？还是，你以为自己武艺高强，可以将她救出？”
“以泪洗面？那才不是我的秦瑶！”他的秦瑶，即使是刀剑横于颈前也不会低头；他的秦瑶，有着一股别于常人的固执，固执得甚至连他也无所适从。“我也不认为单凭我一个便能把她他救出，但是……”或许他死了，那些人便会放过她了吧……
“哈哈哈，莫非殿公子打算与秦掌柜同归于尽？”
“未必，又或许是我先取了你的人头，那么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殿小二抽出了剑，黯然的眼神中骤然添了许多杀气。
孔令岳也敛起了笑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看来这一战是不可避免了，正巧，我也想试试阁下的武功，看你是否有资格成为我的手下。”他目光一厉，猛然发起了攻击。
这一装饰精雅的厅堂瞬间变作了战场，刀剑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而窗外，夜正悄无声息地深入。
他到底是来了……秦瑶依旧坐着，一颗心并没有放下，反而悬得更高了。此处厢房并不偏僻，方才院中那整齐划一的一句“恭迎殿公子！”完完整整地灌入了她的耳中，仿佛是故意说予她听的，甚至乎，她仿佛还能听到殿小二的脚步声，这孔令岳究竟要做什么？殿小二又会如何应对……
“放肆！我可是庄中的五夫人，进自个家的厢房还得经你这下人允许么！”
“庄主有令，除了庄主及云夫人，任何人不得入内！”
“不得入内，我却偏要进去！”
“你……”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似乎有几个重物倒下了，门轻轻地被推开，一道红影钻了进来。
“是你……”秦瑶意外地看向来人。
“没错，是我。”顾红翎掩上门道，目光闪烁，似乎不敢正视秦瑶。
“听说你嫁入了岳剑山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该不会是来落井下石的吧。”秦瑶嘲笑道，她细细地打量着顾红翎，眼前的人有些憔悴，身上还带着些伤痕，想来日子过得并不好。孔令岳的几位夫人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武功自是不弱，顾红翎又是那样的脾气，怕是吃了不少亏。
“我……”顾红翎欲言又止，看似并无恶意，忽听“咚”地一声，竟跪了下来。
“你……”秦瑶很是不解地看着她，“这倒稀罕了，堂堂顾大小姐竟然向我下跪？”
“我想，我欠了你一个道歉。”顾红翎道，依旧不敢正视秦瑶。
“道歉，为了你曾经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么？可笑，为何每个人都认为一句道歉就可以抹杀自己犯下的过错，若真感到愧疚，当初又为何要那么做！”秦瑶突然恼了，仿佛堵在心中已久的一股气终于找到了宣泄之口。
“我知道，所以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我还是想你能够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求求你，我……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他们……居然拿我来威胁我爹爹，我……在这里连一个说话的朋友也没有……”顾红翎话方说到一半，声音便哽咽了起来，一抬头，已是泪痕连连。
秦瑶冷眼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原来，要原谅一个人并不难，因为不在乎；但是，要原谅一个人也非常难，因为你曾把他放在了自个儿的心尖上……所以，顾红翎原谅与不原谅都无所谓，因为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会恼，或许还是因为迁怒与泄愤吧，为了她在乎的另个一人。
“这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还是不能原谅你，但，我现在要逃出去，你若能相助，先前的事便当是抵消了吧。”
“当真？我……我马上带你出去，我知道你的侄子在哪。”顾红翎迅速地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可秦瑶却并未看她，只垂着眸思考着：一定得逃出去，她，小一，还有小二……
“打起精神，若有任何闪失，那可是要人头落地的！”岳剑山庄西北部一偏僻的小院子里，守卫们神情严肃地立在门前，而殿小一便被关在了那院中的某间厢房里头。
秦瑶跟在顾红翎身后，一路躲躲藏藏，好不容易才寻到了这里。此刻，她却皱起了眉头，不知该如何才能在众守卫的眼皮底下救出小一……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顾红翎道，手中不知在鼓捣着什么。
“你要怎么做？”
“投毒。”顾红翎小声道，许是想起了先前的事，神色有些尴尬，她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将手中的东西扔了出去。
“是么。”秦瑶却只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
只见那扔出去的东西撞在墙上，“啪”地一声然后散出了几缕淡淡的烟。“什么东西！”守卫们警觉地抽出了刀，然而话音方落，人便晕了过去。
“走吧。”秦瑶环顾了周围一圈，率先走了出去。
厢房中，殿小一安静地睡在床上，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怕他哭，喂他吃了药。”顾红翎道。
“竟然连小孩也不放过。”秦瑶冷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这熟睡中的小人儿，抹了抹他脸上的泪痕，眉眼间露出了一抹心疼。
“快走吧，那药效撑不了多久的。”顾红翎走出厢房道。
秦瑶点点头，抱着小一紧随其后，不料天不从人愿，方迈出厢房之门便被院中多出来的几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顾妹妹，你好歹是相公的妾氏，怎么胳膊往外拐，帮起外人来了。”为首的白衣少妇道。
“你们……”顾红翎往后退了一步，提着鞭子挡在秦瑶前面。
白衣少妇又道：“秦掌柜，我劝你还是放弃挣扎吧，女人还是乖乖地等着男人来救比较好。”
“二姐此言有理。”她身后的两位少妇亦道。
秦瑶却未显半分慌态，只打量了她们一番，从容笑道，“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素闻岳剑山庄中的几位夫人都是江湖中的女豪杰，可惜今日所见也不过如此，难怪只能当小的。”
“你！”三位夫人都似被激怒了，那白衣少妇缓了缓，压着怒气道：“秦掌柜，我劝你还是不要激怒我们为妙。”
“激怒了又如何，我可不认为你们敢背着你们相公怠慢他的‘贵客’。”秦瑶不以为意，既然已经被发现，逃跑是不可能了，大不了再被关回去，虽然这样会心有不甘……
“确实不敢，可千方百计救你出来的顾妹妹……”
“她？”秦瑶瞥了一眼仍然挡在自己面前的顾红翎，“随意吧，毕竟在不久前我跟她还是敌人，如今虽不是敌人，但也不会是朋友。”
“你说什么？”三位夫人讶然，白衣少妇笑了起来：“呵呵，顾妹妹，你看，这便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人，值得么？”
“至少比你们好！”顾红翎冷哼，又提高声调道，“没错，我们虽不是敌人，但也不会是朋友，所以，今天之后，欠你的我都还了！走吧，这里我拦着。”
白衣少妇的笑声更大了：“就凭你一条鞭子就想拦住我们？不自量力！”她忽然一挥袖，射出了一支暗器，顾红翎急急避开，提起鞭子反击，然而终究是技不如人，不一会儿胸口便受了重重的一击，跌倒在地上。
秦瑶无奈地摇摇头，这顾红翎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啊。“为何？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她问。
顾红翎挣扎着站起来道：“因为，我不想再在恶梦里看到你了……而且，只有这样，才能救我的爹娘……出去后，记得转告我表哥，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杜潮守么？原来如此。”秦瑶寻思片刻，大致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起不久前他的劝告，不禁轻笑，这个人当真是煞费苦心啊，只可惜这一番苦心此刻怕是要被辜负了……
“走吧！”顾红翎再次提起了鞭子冲向那三位夫人。
忽觉一阵风划过，黑暗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影子，未待人反映过来，那三位夫人已倒在地上。
“抱歉，在下来晚了。”他落在秦瑶面前，长身玉立，，竟是那久违了的云明。
“云大侠？你为何会在此处？”秦瑶惊讶至极。
“是殿公子请我来救你的，不知为何还说了一些将你托付与我的怪话。”云明笑道，说罢自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他？”秦瑶迟疑着接过信。梁上灯笼摇晃，暗淡的灯光照着信上熟悉的字体，却晃花了人眼……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行离开吧。”云明又道。
秦瑶点点头，压下眼中的涩意，抱紧殿小一跟随在云明身后，然而数步后却又忽地停下。
“你有何打算？”她看向顾红翎问。
“我……还不能离开。”顾红翎道。
“是么？”秦瑶默然地看了她一阵，“那么，好自为之吧。”
岳剑山庄接待贵宾的厅堂中，激战依旧在继续，两人旗鼓相当，然而，久战之后，却见殿小二略占上风。
厅堂中早已一片狼藉，但谁也不知这一战还要打多久。孔令岳没有召自己的手下进来，似乎还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会赢。
殿小二招招逼人，孔令岳也不甘示弱，然而，就在这激烈的战场上，突然撞进来了一道身影。
“殿小二！”熟悉的声音叫殿小二为之一颤。
孔令岳却笑了，借势落到来人的身旁，并一手捏住了她的喉咙：“殿公子似乎分心了。”
殿小二紧握着手中的剑，孔令岳距他只有三步之遥，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他冷静下来，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秦瑶，道：“你以为，我还会上同样的当么？”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真正的秦瑶。
“同样的当？莫非你认为这是易容后的云歌？虽然不是不可能，但，殿公子，你敢赌么？”孔令岳的手紧了紧，叫“秦瑶”闷吭了一声。殿小二不禁犹豫了。
“没错，她不可能是秦瑶！”殿小二再次肯定一番道，说罢便提剑再次向孔令岳袭去，眼看剑快要迫近孔令岳的颈项，那“秦瑶”竟冷喝了一句：“殿小二！你给我跳柳江去！”
“你……”殿小二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却在此时，一把匕首无声地刺入了他的腹部……
“唉，殿公子，你这一生只输与了一个‘情’字。”孔令岳的叹息声传入他的耳中。
他却依旧凝视着“秦瑶”冷漠的面容，可笑的是，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想，若能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