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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个找上秦瑶的是秦湘,她以太子妃的身份把她召入了宫中。

宫墙深柳,寂寞铜楼,看起来金碧辉煌,却是一个华丽的牢笼,秦瑶很是不解,为何这么一个地方,还会有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也要挤进来。

秦湘比起出嫁之前更为艳丽了,云鬓斜簪金步摇,宫服轻薄束柳腰,许是与太子处得久了,更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的气度,远远地便已耀眼夺目,相比而言,秦瑶则素净得连宫女都不如。

“妾身沈秦氏,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贵体金安。”秦瑶跪在秦湘面前道。

“妹妹快快请起,都是自家姐妹,何必行此大礼?”秦湘嫣然笑道,并亲自将她扶起,带到自己的软榻边坐下。

秦瑶却不敢大意,低头不语。秦湘屏退了左右的宫人,亲切地握住了她的手:“多日不见,妹妹似乎又瘦了,怎么不好生养着?”

“姐姐倒是比过去圆润了些。”

“哎,宫里吃好穿好,虽然有些烦心事,却也还过得去,倒是妹妹,沈府里的事我也听说了,可真难为了妹妹,唉,咱们女人啊,就怕相公贪新忘旧。”秦湘轻叹,到底是亲父女,就连说的话亦与秦丞相说的有几分相似。

“姐姐说得是。”秦瑶自然不敢驳斥,眼底浮出几分酸涩,却不全然是装出来的。

秦湘嘘寒问暖了一阵,又送了她一支金钗与一对玉镯为礼,这些东西在宫里都是寻常物,可比起秦瑶妆奁里的那些,已不知贵重了多少倍。

“妹妹也忒不爱惜自己,若是肯在妆容上多花费些心思,又岂会叫那等狐媚子钻了空?”秦湘亲自为秦瑶簪上金钗,末了比着秦瑶的面容及衣衫一看,却凝眉摇了摇头,把金钗拔下,改为替她套上玉镯,又问:“是了,妹妹,那女人可还安分?”

“尚不见其造次。”秦瑶回道,表面上任人摆布,内心里却暗自忖度着对方的用意。

却听秦湘又道:“那便好,可妹妹还是不能大意,前几日听太子殿下说,沈将军近来与那女人同出同入,看似对其恩爱有加,可是对妹妹你却避而不见,万一……姐姐也不怕把话直说了吧,瑞王这次送女人来显然目的不纯,只怕是想借机将你除去。妹妹虽与世无争,可到底与我,与爹爹有血缘关系,他们又岂肯放过你?唉,到底是姐姐连累了你,当初我便不同意爹爹把你嫁给沈将军,你与我虽有几分相像,可终究……”

一声叹息,欲语还休,说得煞有其事,若当真不同意,出嫁之前又何必来嘱咐她要好好照顾沈青彦?她秦瑶虽说不上聪颖,但还不至于愚钝得任人唬弄。

“过去之事便莫要提了吧。”她微微地垂下眼睑,看起来颓然而有几分心灰意冷之相。她嫁了沈青彦已是既定的事实,至于原因,她不想再纠结。

秦湘狐疑地看了她一阵,笑道:“妹妹若不欢喜,便不提了吧,但莫怪姐姐不提醒,那女人既出自瑞王府,想必不是简单的歌姬伶人之类,他日若正了身份,只怕妹妹在沈府的地位便要岌岌可危了。如今正是咱们姐妹同心之时,姐姐虽不济,却万不能看着自家的妹妹给人欺负了去。”

“有劳姐姐挂心了。”秦瑶应道,秦湘的话不无道理,尤其是前半部分,可后半部分她却不敢苟同。姐妹同心?只怕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吧。

“妹妹。”秦湘忽地凑近她,塞了一小包东西到她手上,“此药能使女人断嗣,你先拿着以防不时之需吧。以后若遇上了什么烦心之事,便尽管进宫来,姐姐好歹也是太子妃,替你拿个主意还是可以的。”

秦瑶看着手中的药,啼笑皆非,想来助她是假,想通过她探知那女人之事,又或者想借她之手除了那女人才是真吧。他们竟连沈青彦不见她的事也知道,只怕早已在沈府中布了眼线。她虽是一介妇人,不知道那些权谋计策,可瑞王送女人一举表明了他对沈青彦不信任,而那女人若在沈府出了事,瑞王与沈青彦很大可能会决裂,这些道理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回到沈府之时已是黄昏,推开屋门,却看到沈青彦一脸阴沉地坐在床边。

“听说你进宫见太子妃了?”一见到她,他便站起来问,声音中有些着急。

“是。”秦瑶一脸倦容地回答,将手中的东西随手搁在桌上,金钗、手镯,还有那包叫女人断嗣的药。

“都说了些什么?”沈青彦又问,大有咄咄逼人之势。

“都是些寻常话罢了。”秦瑶神情恹恹,不大愿意搭理他。

“寻常话?”他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眼,拿起了秦湘给的那包药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只是些寻常话她会给你这种害人性命的药?秦瑶,连你也要学那些蛇蝎心肠的女人用那等下三滥的手段么?”

秦瑶一愣,也愠了,岂能任由自己平白无故地蒙受冤屈?遂横眉一竖,压着怒气道:“你冲着我大呼小叫做什么?她给了我便拿了,她是堂堂的太子妃,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将军夫人,难道我还能推了不成?说到底,都是你们,你们要争什么抢什么自个儿去争抢便是,与我何干?你道我很愿意扯上这些破事!”

为何他要发怒?为何他要质问她?是在担心她,还是怕她因嫉妒而去伤害瑞王送来的那个女人……

“你!你……秦瑶,你说,你是不是答应他们什么了?”沈青彦提高了声调,眼睛瞪得浑圆,似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之势。

秦瑶亦不甘示弱:“是,答应了,答应了,你若非要给我安罪名,我也无话可说!”

“你!”沈青彦气得七窍生烟,奋然地抬起了手,然而看着她带着倔强的怒容,却始终无法落手,颤抖着,一甩袖,夺门而去。

秦瑶委屈至极,颓然地坐到床边,心中郁闷至极,忽而鼻子一酸,泪水便再也止不住了。

成亲将近一载,她虽不敢说他们恩爱非常,可好歹也琴瑟和谐,偶尔小吵小闹亦只当是情趣,却从未像今天这般争得面红耳赤,或许两人都压抑得太久了吧。他只相信他看到的,而她也只相信她看到的,两人齐肩,却谁也不愿退让。

倔强,矛盾,慌乱,误解,迷失,渐行渐远;

猜疑,妒忌,不忠,背叛,争吵,不欢而散;

相敬如宾,奈何感情如履薄冰……

七月末,左路禁军统领刘为率领手下精兵三千人改投太子阵营,局势再度变更,然而秦瑶与沈青彦的关系却丝毫不见好转。

八月初,秦瑶接到太子妃的邀请,到城郊别院赏荷,秦瑶细量一番,应邀前往。

蕖院乃太子在城郊的一座别院,别院依山而建,面朝一湖碧水,湖中遍种芙蕖,盛夏之时碧叶连天,荷花映日,可谓美不胜收。然而眼下已是八月,荷花早落,莲蓬趋熟,却不知秦湘邀她赏的是哪一支荷。

当然,秦瑶不认为秦湘只是单纯地邀她前来赏荷,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自己于她有何可算计之处。众人皆知沈将军夫妇目前关系恶劣,若想借她来拉拢他,恐怕会弄巧反拙。

“沈夫人,太子妃娘娘请您在亭中闲坐片刻,又或在后院中走走,她待办完手中之事后便出来。”一侍女将她引至院中的一处凉亭中道。

秦瑶点点头,便四处打量起这院子。

凉亭接着一条长廊,弯曲回旋,不知延伸至何方。秦瑶沿着长廊漫步前行,但见重檐叠瓦,琉璃青翠,廊外假山细流,鹅石小道,而廊内束莲雕栏,卷草雀替,雅致之处布着诗情画意,贵气之处更添韵味无穷。

长廊的尽头连着一间居室,门微微敞着,透过门缝可见一屏莲花纱隔,秦瑶无意窥探他人隐私,正欲举步离开,不料却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竟惊得心如刀绞,忘记了所有动作与语言。

“沈郎,此处并无外人,我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难道你当真不念我们过去的情分了么?这一年来,我虽呆在太子的身边,可心里无时无刻惦记着的,却是你。若不然,我也不会三番四次地与你在此地私会。可是近来……沈郎,你当真变心了么?瑞王送来的那位美人当真那么好么?”这一声音温柔似水,略带哭腔,是秦湘。

“湘儿,你多虑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那些都是演戏罢了,总该要先稳住他们不是?”这一声音低沉浑厚,稍显无奈,却是沈青彦。

秦湘的声音又响:“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你为了我连秦瑶都娶了,我又岂能视而不见?我原想秦瑶的容貌与我还有几分相像,你看着她便像看着我,先前见你待她还算亲厚,便也安心了,可如今市井上那些留言——沈郎,你究竟是看腻了她,还是看腻了我?”

沈青彦冷哼:“她娇蛮无礼,尖酸刻薄,如何比得上你温柔可人?况且,我从未把她当作是你。”

秦湘的声音略微迟疑:“此言虽对妹妹不公了些,可……如此说来,沈郎,你当真不曾变心?”

“自然……”

秦瑶听着他们的话,只觉身上寒意阵阵,颤抖不已,脑中闪过一个个词语,诸如“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类,可最后都变作了两个字——“欺骗”!

原来,他娶她是为了秦湘么?

屋中声音却仍然未止。

“那么,你可愿意助太子殿下?只当是为了我……你也清楚,一旦太子落败,我恐怕便……”

“湘儿大可放心。”

“口说无凭,我请了一位证人,当着她的面,你再表明一次你的心意可好?”

“证人?”

秦湘轻声一笑:“妹妹,你可以进来了。”

听到秦湘唤她,秦瑶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一步一步,都似强忍着锥心刺骨之痛,尤其是在看到沈青彦与秦湘相拥之姿后。俊男美女,紧握之手,美女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可秦瑶此刻却宁愿自己的眼睛是瞎的。

原来,秦湘邀她赏的不是荷,而是“何”……

沈青彦,这便是你要给我的……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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