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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吴嘉宾

得一斋记

吴嘉宾(1803—1854),字子序,江西南丰人。道光十八年进士,授编修,官至内阁中书。有爱国思想,曾向朝廷上条陈,建议加强海防、疆防。后在家乡抵御太平军,战败被杀。学术思想倾向陆九渊、王阳明,不赞成把程朱理学与陆、王学说对立起来。文章私淑姚鼐,推重管同等桐城派作家,是桐城派在江西的重要代表之一。著有《求自得之室文钞》等。

本文以购物及拥有财物多少为喻,论学习与修养问题。拥有财物而不用,犹如瞎子得到了漂亮刺绣,聋子得到了精美乐器,秃子得到了美丽的发饰,毫无用处。最后文章提出了“得一”的问题,有一得而终生不忘,注意实践、运用,这种精神确有提倡的必要。本文说理形象,语言简练。

啬者与博者衡(啬者:财物少的人。博者:财物多的人。),谁赢乎?博者赢乎哉。市者与居者竞(市者:做买卖的人。居者:在家安居的人。),谁赢乎?居者赢乎哉。与市而博?抑居而啬诸(“与市”二句:意为:是称赞做买卖而财物丰富的人呢,还是称赞安居但财物不多的人呢?与:赞许。诸:语助词,相当“之乎”。)?

今夫五都之肆(五都:泛指大城市。),百货壑焉(壑:深谷,此处形容东西多。)。宝有犀珠蠵贝子珍(蠵(xī):一种海龟,其甲即玳瑁。),用有粟葛丹漆之饶,产莫能物也(物:察看,引申为分辨。),种莫能区也。吾一从而居其土宜(土宜:适宜。),别其苦良,不亦矜乎?故吾嚣然自为得也。然而列廛者方专其去留高下在心(列廛者:在市场上的人。廛:集市。),莫可取求,然后知吾之未始得也。彼固嚣然自为得也。然而有力者过焉,倾囊而准其估,辇而逝耳(辇而逝:车载而去。辇:车。),然后知彼之仍未始得,夫有力者得之矣。然而瞽得章绣(章绣:彩色的刺绣。章:文采,彩色。),聋得钧球(钧球:美好的乐器。钧:均钟,古代乐器。球:玉磬。),秃得簪笄(簪笄(jī):簪子,旧时发饰。),兀得靴履(兀:断足,此处指断足的人。),涉海得策衔(策衔:马鞭和马衔。),适燕得帆楫,虽奇巧丽饰值以千亿,曾不如工之有缺斤(缺斤:有缺口的斧子。),农之有曲耒也(曲耒:弯曲的耒耜。指破旧的农具。)。然后知其得而未始得也。故知之莫如据之,据之莫如藏之,藏之莫如利用之。利用之,斯得之矣。

吾宗继之,以颜氏子“得一”之义(颜氏子“得一”之义:《礼记·中庸》:“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意为:孔子弟子颜渊(名回)用中庸的态度做人,得到一点好的认识,就老实去按着做。),名其斋居。夫颜氏之所谓“一”,未易言得也。继之之意,特以戒夫市而博者,故余为达其志如此。

财产少的与财产多的相比较,谁有优势呢?财产多的有优势。做买卖的人与在家安居的人竞争,谁有优势呢?在家安居的人有优势。那么你是称赞做买卖而富足的呢,还是称赞在家安居而不富足的人呢?

现今大城市中的市场,各种货物非常之多。珍宝有犀角珍珠玳瑁锦贝之宝,物品有粮食葛布丹砂油漆之富,物产之多莫能察考计算,种类之杂莫能区分。我只看重一种东西而让它适于我用,能分辨其好坏,不是也可以自负吗?所以我骄傲地自以为有所得。然而到市场选购的人专门讲究要买还是不要买的道理,心里装着物品好与坏的标准,看了半天,找不到要买的东西,然后知道他未曾有所收获。他固然自负认为自己有所得,然而内行人过来,用全部金钱认可卖主的要价,把东西用车载走了,然后知道他仍然还没有得到要买的东西,而内行的人得到了。但是瞎子得到彩色刺绣,聋子得到精美的乐器,秃子得到美好的簪子,没脚的人得到靴子,过海的人得到马鞭马衔,去燕国得到帆船,这些东西虽然奇巧,装潢华丽,价值千亿,却不如做工的有一把缺口的斧子,种地的有一把坏铲子。懂得了这些,然后就知道那买东西的人自以为有所得而实际是未曾得。所以懂得道理不如实际据有,实际据有不如储藏,储藏不如实际利用。实际利用,这才是真正获得了。

与我同族的继之,以孔子弟子颜渊“得一”的意思给他的斋室命名。颜渊的所谓“一”,不能轻易说得到。继之用“得一”名其斋室,只不过是用以劝诫类似做买卖和富有者那样的人,所以我表达继之之意写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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