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换去瞄他的表情,以为他会为她大手笔的烧菜感到肉痛,谁知他吃得沉默而欢快,一脸满足。
吃完饭,花穗就赶着要回家,毕竟天已黑。
苏换去厨房里撺掇霍安,“天这么黑,你快送人家回去。”
霍安淡淡瞄她一眼,不为所动,蹲那里收拾柴灶。
苏换急得要死,她可是打了包票的。这么黑,总不能让花穗一个姑娘自己回家吧。
于是她蹲下来扯霍安的衣角,“你什么意思?”
霍安指指窗台上的木牌。
苏换飞奔去取了来,眼巴巴蹲在他面前。
霍安写:“你答应的事你做。”
苏换张口结舌,“我我我……我送?那谁送我回来?路上被野猪吃了怎么办?”
霍安写:“那别回来了。”
苏换瞬间没骨气了,讨好一笑,“嗯,我突然有个好主意,我们一起送,怎么样?”
这时,花穗在外面不安地喊,“阿安哥,小四妹妹,我得回家了,不然我娘该担心了。”
苏换急得想冲着霍安摇尾巴了。
霍安终于点一下他高贵的头,慢吞吞站了起来。
于是,原定计划里的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苏换挽着花穗唧唧喳喳走在前面。
霍安提着一盏灯沉默跟在后面。达达和小二前夜斗野猪都受了伤,于是他就没带它们出来溜达。
乡村的夜晚十分宁静。
还未到花穗家,就遇上了来寻人的春婶子。她斥责了花穗几句,苏换陪着说好话,又将春婶子哄得眉花眼笑。
将春婶子母女送到家,花穗热情邀请苏换二人进去坐坐,苏换有些心动,转头一瞥,霍安正用冷飕飕的小眼神看她,瞬间就清醒了,断然婉拒,“时候不早了,我和我哥得回去了。花穗,你常来找我玩儿啊,我下次一定到你家玩。”
回家的路上,苏换在前面蹦蹦跳跳,因为她穿了新鞋,她很得瑟。霍安在后面慢慢走。
路过一片稻田时,有稻蛾花从翠绿的稻苗叶上高高弹起,然后落在另一片叶子上。
苏换感到很好奇,蹲下来看,“霍安,这是什么?”
霍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连稻蛾花都不知道?
苏换忽然想到霍安不会说话,于是有些尴尬,赶紧道,“嗯,我知道,就是一种虫子。”
说着要起身来,谁知霍安却将青纱灯放在田埂上,拉过她一只手,用食指在她手心里慢慢写字。
苏换认真地辨认着。
“稻……”
“蛾……”
“花……”
她欢然一笑,抬头看霍安,“哦,原来这虫子叫稻蛾花。”
这孩子,认字能力还不错。霍安唇边就有了浅浅一抹笑,眼珠子黑得像宝石。
苏换抬头刚好看见他这表情,二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霍安笑,虽然是微笑,但唇角扬起一抹迷人的弧度。
她脸倏然一红,把手一缩,站起身来就走。
霍安也顿觉失态,耳根子微热,提灯站起来跟上。
此后的路上,一向唧唧呱呱的奇葩姑娘很奇葩地安静了。霍安心里微有忐忑,他刚才抓她的手,惹她生气了?
他真不是有意的。他只想告诉这可怜孩子,这种乡间稻田里都有的虫子,叫做稻蛾花。
回到家里,霍安转身去关院门,忽然背后传来苏换的喊声,“霍安。”
他转过身来看她。
苏换一笑,“我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
霍安一怔。
但很不幸,奇葩始终是奇葩。
奇葩姑娘再一笑,又果断杀偏了,“难怪花穗要喜欢你。”
夜深人静时,霍安忽然想起一件事,将那件宝蓝色衫子抖来看。
果然,边襟处有一朵小小的黑梅花。六个花瓣,精精巧巧,针脚细密。
他眯眯眼,唔,难得这奇葩有一件事不吹牛。
苏换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时,正在做一个奇怪的噩梦。梦里她变成了一只稻蛾花,正意气风发地在稻田里又跳又飞,忽然被人捏着后腿倒提起来,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一脸狰狞的笑,两颗黑滚滚的眼珠子。
啊啊啊,是霍安。霍安,霍安你不要吃我!
这时,门外的霍安皱了皱眉,她好像在喊什么,好像是他的名字?
门蓦然打开。
苏换姑娘顶着一头鸡窝乱发,双眸幽怨,“什么事?”
霍安指指高悬空中的太阳,举起手里的木牌。
苏换定睛一看,上面写两个大字:种菜!
吃过早饭,走到院门外,苏换瞪着地上那堆霍安准备好的农具时,她肠子都悔青了。哦,随便夸下海口是有报应的。
半月镰,小锄头,四齿耙,小铁锹,木桶,水瓢。
霍安淡定地欣赏她呆滞的表情。
苏换倚门纠结了一小下,毅然转身回屋,“我要换双鞋先。”
种菜就种菜。她苏换是有气节的人,要靠自己劳动吃饭。苏府后院有个小菜园子,她观摩过那些婆子种菜,她对自己有信心,霍安那小子一大早就行动诡异表情深沉,一定是想看她笑话,她不会让他得逞的。
当然,无论如何,不能弄脏了她的新布鞋。
所以,当她换了狗血布鞋,头上包好灰布帕,撩起衣袖精神抖擞地走出来时,显得十分斗志昂扬。
这片地真心肥沃,各种风骚的杂草长得快没过她膝盖了。
她沉思片刻,决定先拔草。
蹲下来,拔拔拔拔,揪揪揪揪。这些杂草年深月久,根粗叶壮,有时候得很用力才能连根拔起。
因此,还没拔几丛草,苏换就觉得手心发热。她搓搓手,好惨,手心都被草叶勒红了。忽然觉得身后一片宁静,咦,霍安没拔草吗?
扭头一看,霍安大爷正坐在院门口,右手撑在膝盖上托了腮,姿势悠闲,目光嫌弃。
她很生气,“霍安,你怎么偷懒?”
霍安用左手悠然举起木牌:“我从未说过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