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凡知道自己再不开机就真的被认为是消失于人世间,他不太确定自己的心到底已经走到什么地步。在上班的路上,总觉得身后有个人在跟踪自己,可转身没有任何异样,最怪异的不过是他自己,他自嘲。
今天在店里见到司徒汇,更显妖娆,而莫一凡只感到恶心,可是司徒汇对其他人却还是“正常”,莫一凡很想问问司徒汇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或者直接问司徒汇到底喜欢男还是女,这一切无从开口,因为他甚至不想见到司徒汇,更别说谈话。所以他在员工给司徒汇介绍汽车贴膜的时候就逃之夭夭。
站在稍显炙热的春日阳光下,莫一凡竟不知道该往哪走。他没有任何人能说这件在他看来怪异的事情,他从来没谈过恋爱,也曾在众多同事的聊天中被笑侃是否同性恋,因为周云舒对他那么好他竟毫无进一步的打算,而对于高尧,他本以为自己不接受周云舒是因为高尧,可是见了高尧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
他也想过去找心理医生看看是否真如自己臆想的那般有同性恋倾向,可是又深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看心理医生,搞不好还被误会自己心里有问题。
口袋里是有手机的,他已经关机一个星期了。自从见完高尧那天晚上就关机至今。他知道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找他周云舒也会打电话找他。
与周云舒相识是一次偶然,那天他在公车上百无聊赖打开手机想看网页,竟然遇到传说中明目张胆的扒手把手伸进他的包,周云舒看到后,不做那沉默的大多数,大声叫喊“有贼抢东西啊,快抓贼!”,扒手的手还来不及伸出来莫一凡就抓住了,车上顿时喧闹起来,可是没人能出来帮个忙扣住他,周云舒过来和莫一凡一起把尚在恼羞成怒扭动挣扎的扒手双手反扣在背后,司机靠站停车并帮忙报警。
这次经历对于周云舒来说像一次“非人类的伟大经历”,之前有听说过的版本都是东西顺利被偷,从没听过扒手被抓,连谁是扒手都不知道,可见他们偷东西的造诣之深。后来他们一起去吃饭,忘记目的地,从中午一直聊到黄昏。
在分别后彼此都像做了梦一样,没想到自己和陌生人能聊那么多。再次见面是龚书信去找莫一凡时捎上周云舒,那天见面彼此都惊讶,就是那天起周云舒确定自己喜欢上了莫一凡。
周云舒是个毫无保留的人,把自己的曾经像唧唧咋咋的鸟一样啰嗦着告诉莫一凡,她说自己曾经交过一个男朋友,因工作后的距离问题,自己主动提出的分手,她还说别看她表面大大咧咧毫无遮掩的样子和个性,其实是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她不喜欢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见面的煎熬,不安全还不如舍弃重新找寻,总相信这个世界的恋人不是非你不可,也不是一把锁配一把钥匙,像你走过的无数的路一样,都是你自己走出来的无数可能和结果。
莫一凡听完后问:“这段话是你在哪本书背下来的还是真的是自己经验的总结?”周云舒差点就把手中的果汁泼过去。
后来常见面,周云舒没直接说什么,但她的行为像是已经默认了莫一凡是自己的男友,因为莫一凡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请求。后来这让莫一凡感到害怕,他一害怕就知道自己的感觉——那就是对周云舒毫无感觉,只当她是好朋友。
龚书信也曾告诫过他,要慎重对待每一种暧昧,以及每个和自己有暧昧关系的女子,这句话对他很有警示的意味,每当和周云舒站一起他都会想到这句话。
可如今这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在司徒汇之前也有过一个男子经常来到自己的店里,说是找他面谈,可是每次都不接受他店里的服务,谈完后总说下次再来。莫一凡把这个男子的眼神与司徒汇对待自己的交叠在一起比较,竟是万分神似,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可最无力的还是无处诉说,站在阳光下看着车来人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莫一凡在一家卖手机的店铺门口席地而坐看了一下手机,拨通周云舒的号码。
“你到底去哪里了?这几天我都抽不了时间到你店去找你,打电话过去,小欧说你不在了,你是不是想不知不觉消失啊?”
“周云舒,要出来见个面吗?我想你了。”莫一凡没理会周云舒的叨叨絮絮,他想要的是内心里的答案,他没说过此等花言巧语,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帮助自己确定内心那个缠绕着自己思绪的答案。只能这样。
在莫一凡挂完电话后,周云舒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不敢相信这是莫一凡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曾努力地试过向他表达自己的心迹,可总是被打断,也因不敢,因为经历过,所以即使喜欢也是不敢主动戳破那层叫做“好朋友”的膜,内心里当莫一凡是,可从没讲过。
她不自知她自己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一切。连外人都看出她毫不掩藏地喜欢莫一凡,莫一凡又怎会不知道?也只有她不知道莫一凡已经知道而已。有人说在爱情里,首先喜欢上别人的那一位像是智商瞬间被抹去的白痴,或许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不敢确定对方心迹的纯粹天真的人性而已,与智商无关。
在周云舒跑过来停下来喘气的那一瞬间,莫一凡有点讶异,他觉得此刻的周云舒很美,碎花纱裙,镂空小背心,小巧的草绿高跟鞋,浅咖啡色的长卷发自肩上披散,化着淡妆可双颊是自然的红润,最醉心的是她脸上无邪的笑,带着腼腆与娇羞。莫一凡从没见过周云舒这样的笑,在这一刻,他终于把她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女子去对待,而不是利用她,伤害她。所以他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收场,他不忍伤害周云舒。
“你这几天去哪了?也不说一声,大家都很急,特别是特别是龚书信,一直找你来着。”周云舒一反常态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甚至是温柔了。
“哦,没去哪,只是想消失几天,有点烦躁,找个地方坐坐吧,不要站在人家店门口。”莫一凡故意忽略周云舒的反常柔情。先走到旁边的奶茶店里面对着两个中学生情侣坐下。后觉看到他们有点烦躁,就背对着他们。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周云舒,周云舒像是没给他勇气与空间述说,又或者他内心现在是很怕周云舒因此而疏远自己。他后悔了,今天不应该把周云舒叫出来,高尧或者是合适的选择。
但两人相对不说话很奇怪,莫一凡就装作百无聊赖问:“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啊?!”周云舒险些把嘴巴里的奶茶吐出来。
“干嘛那么惊讶?又不是说你。叫你说说观点而已。”莫一凡大声夸张地掩饰自己的心虚。
“哦,没什么吧,我又没见过,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网上不是有消息说很多国家的同性恋都合法结婚了吗?我的态度是中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罢了。”周云舒像是没发觉莫一凡的一样,歪着头直说自己的观点。
“那”莫一凡在想着该怎么开口。
“那什么?你平常不是特爷们的吗?怎么今天这样吞吞吐吐?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你是同性恋吧?怎么可能?那天晚上你不是你不是”周云舒突然不说,脸上的红晕更清晰了。
莫一凡探头询问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周云舒的头更低了,她感觉到对面两个中学生在看着他们坏笑。莫一凡想了很久顿时大悟,但瞬间满脸的无奈,原来她以为那天她喝醉自己对她做过什么,可那天他也是出于此目的试探自己。后来他就恼怒摔门离开,他那天也喝得有点晕,可是他真的没对周云舒做过任何事,要说真有什么,也是脱完外衣后帮她把被子盖上,如此而已,也就因为那样才让他更怀疑自己的取向。
可是此刻要他怎么解释?说什么都没有她相信吗?或者说他那天对她根本没欲望?也就是那天起怀疑自己是同性恋?她信吗?她会怎么想?肯定是觉得自己想推脱责任?
莫一凡越来越烦躁,他觉得自己已经没路可走,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当他转头看着窗外,他又看到一个身影,是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自己一度以为是幻影的人影。而此刻他确信不是幻觉,他只觉得这个世界全乱套了。
不理会周云舒,莫一凡兀自一人走出门外跑到窗口,可是什么也没有。
周云舒看着他神的举动,自己到前台买单,怒气冲冲走了。
莫一凡回到店里看着刚才周云舒坐过的位置已经空了,内心涌起一股失落的感觉,曾几何时他总是巴不得周云舒别在自己身边吱吱歪歪,可是今天她不在他竟然失落。
当莫一凡悻悻走出店门的时候,看到司徒汇像个受尽委屈的怨女倚在花坛的路灯灯柱下哀怨看着他,原来他一路跟着。莫一凡只想逃离司徒汇,但当他反方向走时,司徒汇也快步跟上来。他害怕得跑起来,司徒汇也跟着跑,不停地喊着:“等等我!等等我!我有事找你!”
莫一凡回头看到司徒汇气喘吁吁在后面追赶,马路上的行人都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莫一凡心里想:真像两个奔跑的小丑。也想知道司徒汇想对自己说什么,觉得不能再逃避了,于是就停了下来慢腾腾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