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寺,是南京城香火最盛的地方,特别是每月的初一十五,更是游人如织。所以,许汀看着并不太热闹的山门,对许臻娘叹道:“姨姨,你怎么会想到找个初八过来上香啊,正常不应该是十五才对吗?”
“十五来的话,人挤人的,有什么意思?”许臻娘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想当年,她曾经在十一的时候去登所谓“天下第一险”的华山,结果是生生的被人潮挤上去的,压根儿没有觉得险在哪里,事后在网上看华山照片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去过的地方是这么陡峭啊。
“要知道,如果是初一十五的话,许愿的人太多,佛祖是顾不过来的,所以今天正好,我们说的佛祖一定会听。”许臻娘一手拉起许汀,“赶紧的吧,不然花花发现我们一天没有回去,还不带她玩,又该闹了。”
“好,好,我知道了。”许汀晃了晃手上的香烛,心里腹诽不已:一般人过来上香什么的,是会在寺庙门口买香烛的吧,偏偏姨姨还要在家里买好了带过来,还美其名曰便宜,天晓得他背得有多累啊。
由于客人不多,小沙弥很是热情客气的将二人引到正殿,许臻娘跪在庄严的佛像前,虔诚的拜了拜,心里祷告着:“菩萨啊,不知道是哪一位让我穿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不过,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吧,可别连累到我家的两个孩子,他们可都是土生土长的,受到连累就太可怜了。”
许汀则是认真的祷告道:“菩萨在上,希望菩萨能够保佑我们一切顺利,脱离最近的霉运。还望佛祖能让姨姨和花花身体康健,都能遇到合心合意的良人。”
许臻娘歪着脑袋看着他:“许汀,怎么不为自己求一个合心意的好媳妇儿?”
许汀吐吐舌头:“这个不着急,姨姨自然会为我找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媳妇儿的。”
上完香后,时间还早,两个人在知客僧殷勤的招呼下,决定尝一下这里的素斋。他们当然要省钱,和其他的一些香客一起,坐在一个大圆桌旁。
“许家姐姐!”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许臻娘一回头,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美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张寡妇以及她的女儿小莲。
“张家妹妹,你的身体好些了?”许臻娘很客气的跟她点了点头。张寡妇是有钱人的外室,自然会包一个雅间,许家的两个也沾光跟了进去。
“这是许汀吧,总算见到真人了!”张寡妇对许汀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总是听你家姨姨说起你,可惜了,我今天是来礼佛的,没有带什么见面礼。”
张寡妇说笑着,从手上取下一枚戒指,硬是塞到许汀的手里:“真是,简薄了,早知道你回来了,我该上门去拜访才是。”
许汀见许臻娘并没有什么异议,便嘻嘻笑着收下了戒指:“这位姐姐,我该怎么称呼呢?”
“啊呀,这孩子嘴真甜,我跟你姨姨姐妹相称,你也应该叫我姨才是!”张寡妇大为开心,许臻娘暗自撇了撇嘴,见了女人就往年轻里喊,这可是许汀使得药铺生意长盛不衰的秘诀啊。
不过,她和张寡妇已经很久没有见了,而且,她们什么时候姐妹相称了?许臻娘脑海里只是浮现出九个大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素斋很是美味,如果耳朵也能清净的话就更好了,这是许汀和许臻娘的共同感觉。张寡妇好像在炫耀些什么,只是不住口的说她现在的生活。例如,那个养着她的男人每个月给她二十两银零花了,经常买些高级的胭脂水粉送她了,钗环首饰什么的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买什么了,只是今天是礼佛的,穿的素净了,戴的首饰也少,巴拉巴拉一大堆。然后又力邀许臻娘带着两个孩子去她那里做客,她一定会用最上等的饭菜来招待。
许臻娘发现,张寡妇最大的兴趣还是放在许汀身上,再看到一旁羞涩端坐的小莲,许臻娘恍然大悟。她家许汀虽然年纪不大,但长得很是端正,且家庭成分简单,长辈只有她这么个姨姨,妹妹又迟早是要出嫁的,又明摆着继承一家药铺,自己还是太医的徒弟,所以,是个条件很好的金龟婿啊。要知道,小莲虽然漂亮,可有她这么一个做别人外室的娘,正常人家是不会要她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许臻娘暗地摇了摇头,不过,许汀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呢,当初捡回来的小猫一样怯生生的孩子,现在也长大了呢,而她自己,也老了。
好不容易说服了张寡妇,可以不去她家做客,也不让她们跟回来,许臻娘拍拍许汀的头:“喂,你觉得张家的小莲怎么样,喜欢吗?”
许汀的脸刷的红了:“姨姨,你在说什么呢?”
“小莲很漂亮哦。”许臻娘眨眨眼。
许汀点点头:“我知道啊,她是很漂亮。”
“那你有没有喜欢人家?”
“才没有。”许汀一本正经的回答,“她的确很漂亮,而且也不多说话,应该是个老实好相处的,可是,我才没有喜欢她。嗯,就算我喜欢她,我也不会娶她的。”
“哦,为什么?”许臻娘来了兴趣。
“因为,我能看出来,姨姨你不喜欢她娘。如果我娶了她做老婆,那么姨姨便跟她娘成了亲家,这样不好。更何况,她娘给人家做外室,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却这么大肆炫耀,用姨姨的话来说,三观不正,谁知道小莲会不会也有样学样。”许汀撇撇嘴,回答得一套一套的。
“乖孩子,你真是长大了啊!”许臻娘颇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一把将他揽到怀里,来了个埋胸。
“喂喂,姨姨,你放开我!”许汀挣扎着,又羞又急,想要从她的怀中挣扎出来,许臻娘很是不在意的敲了敲他的头:“害什么臊啊,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我都见过。”
两个人正在闹着,就听外面有人在叫:“许婆子在家吗,有人找!”
来人是两个客商,操着山东口音:“你就是许婆子?俺们是给你送信的,还有东西。”一旁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包裹。许臻娘连忙道谢,打开包裹,却见是一些木头玩具,还有一个雕工精美的小盒子。
“这是俺们恩公嘱托的,还有这封信,都给你都给你!”两个客商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亲自交到许臻娘手里。
据他们说,在行路途中,他们误入了一家黑店,诸夏正好路过,将他们救了出来,并护着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听说他们是要到京城做生意的,诸夏便托他们带些东西。
“那就是说,他是单身一个人,并没有跟着哪个镖队?”许臻娘听他们唠唠叨叨的讲完,好像根本就没有提到镖队的事情。
“对,恩公是一个人的,不过他好像有说起,要去找个什么镖局子,俺们也没有多问。”两个人嘿嘿傻笑着。
接着,他们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坚决拒绝了许臻娘留他们吃饭的提议,只是在离开前,两人用暧昧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许臻娘一番。
“喂,这就是恩公的浑家?”“长的不错,可惜有麻子。”两个人边说边走,只是不知道,他们自以为小声说话,被后面的人听个正着。
许臻娘嘴角抽搐着打开手里的信,许汀在一旁伸过脑袋,花花则在那堆玩具中翻着,拿出一个小鸡啄米的盘子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玩着 ,咯咯笑个不住。
“花花,你就好了,有人这么记挂着你。”许汀把信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喂,这么好的字,诸夏伯伯一定是请人代写的吧。”
“别这么小看他,他还是认识几个字的。”许臻娘将信叠好,微微一笑,“不过,这一封肯定是别人代写的。唉,通篇都是花花长花花短的,这个干爹没有白认。”
“那这个盒子呢,别告诉我是给花花添妆的。”许汀拿过那个雕花小木盒,啪的一声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枚镶嵌着小粒碎红宝的银镯子:“这个呢,也是给花花的?”
“这个人,真是没有眼光啊。”看着银镯子上面的雕花,一向喜欢走简洁风的许臻娘只觉得太繁复了,没品,她暗暗的唾弃了一下下。
不过,一定花了他不少钱。许臻娘将镯子套在手腕上,对着光看了看,又摘了下来。许汀不解道:“我觉得还算好看,你就戴上吧。你看,你都没有什么合适的首饰。”
许臻娘叹一口气:“许汀啊,你已经这么大了,有些事情,我该让你知道了。”
当晚,花花睡着后,许臻娘便将门关好,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包裹,微笑着对许汀说:“坐好了,可不要吓得摔下来哦。”
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面前的包裹打开,里面宝光粲然的时候,许汀还是瞪大了眼睛,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姨,姨姨,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许汀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一下一枚水色流动的玉镯,又飞快的缩回手,好像生怕这镯子会不翼而飞一般。
许臻娘眯了眯眼:“因为,我忽然意识到,你已经是个快到议亲年龄的大人了,以后会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所以,是时候让你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