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得好好掂掂临儿到底有多重。”柳伊认真道:“让我入门,不就是为了照顾临儿吗?今日我虽然还抱不动他,练一练,他日定会成功的。”
怀玉撇撇嘴,放下双手,难得一本正经地仰头望着柳伊,道:“姐姐何必假惺惺,您若真为公子着想,便该安份守己,而非百般滋事。公子自有我们照顾,您不给我们添乱就好了。”
这种话,从一个小屁孩口中说出甚是滑稽,但也从侧面反映出短短两日不到,柳伊留在李府下人眼中看来,是多么让人不省心。
被小萝莉貌似苦口婆心地教导,柳伊颇觉尴尬,都说现代的孩子是越生越聪明了,怎么她感觉古代的小朋友更难对付呢?
“我、我们小、小姐是一、一心想、想着小姑、姑爷的!”怜儿为自家小姐辩护道,可惜这话看来没什么效果,李府丫鬟们虽然沉默着什么也没说,但明显是赞同怀玉所言的。
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柳伊心知时间会证明一切,倒也并不介意丫鬟们一时的误解。况且这至少也说明了一点,李府的丫鬟们是真的很关心很爱护李君临的,否则也不会以下犯上跟她叫板。
说道底,柳伊虽然出身不高,这门亲事又只是形式,并非真实夫妻,但好歹她那嫡妻的身份还挂着呢。目前看来,不管小正太往后是好是坏,至少这三两年内,这名份还是丢不开的。
“怀玉……”
一片沉默中,李君临轻声相唤,李铁顿了顿,替他说道:“怀玉不得无礼。公子并不介意,少夫人若要再试,便随她意吧。”
怀珍见李君临有维护之意,便将怀玉拉到身边,扯了扯她的耳朵,佯斥道:“你这小妮子,真是被惯坏了,那些话是你能说的么?”
柳伊连忙摆手制止了怀珍装模作样的教训,举着手保证道:“我保证加倍小心,绝不失手。”
众人虽不相信她的保证,却也无他法。怀珍与怀玉相视一眼,悻悻地想道:唉,若是温妈妈在就好了。有她在场,定不会允许少夫人这般胡来,而公子也会卖乳母一个面子……
柳伊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上前,握着拳,表情认真,活像要上战场一般。怀字辈三大丫鬟和念真念慈都不约而同地围到了她身边,怀玉年幼,怜儿人小,两人便颇为紧张地盯着众人,顾不得管下人们路过时好奇的目光。
柳伊做好准备后,便朝李铁点点头,对方再度将李君临移到她手中,却并不松手。柳伊搂着小正太的细腰与腿窝,憋着气,使尽了吃奶的力气,一张脸涨得通红,精神高度集中,缓缓将他略抬起了些。她的两手一直抖颤不止,连直立都有些困难,想是行走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铁见她稳住了身形,便卸了劲,松开手,却停在下方,并未移开。
柳伊抱着李君临还没默念到三,便吃不住力眯眼皱眉,朝众人求救。
李铁十分轻巧地拎起李君临的衣带一提,下一瞬小正太便又安安稳稳地倚靠在他怀中。
柳伊半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呼吸,末了她扬起头,犹带微喘,却是笑得十分灿烂。她朝李铁竖起大拇指,真心道:“服了。还是你厉害,呵呵……”
李君临的体重约莫在22至30公斤之间,莫说现在的柳伊,即便是以前,她想要轻轻松松抱着李君临行走自如,那也颇不容易。
她见小正太身形单薄,李铁又好像怀抱无物,倒是轻估了李君临的体重。却不知浑身无力之人,犹比同等常人还要重上几分,李铁乃习武之人,不受影响,可她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当然抱不动了!
“走吧!”柳伊笑眯眯地探手了抚小正太的头顶,大手一挥,如以往做孩子王般,心情颇佳地招呼着众人继续赴宴。
李君临见她确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再想到方才她憋足了劲儿也要抱他,一张白皙小脸,生生憋成煮熟的螃蟹状,大感好笑之余,心情也越发舒朗起来。
众人入了正院,院中摆满了酒席,荣伯与温氏各自领着男女仆奴忙碌着,眼看快要张罗妥当了。瞧见柳伊一行人进来,下人们都停了手中的活,微笑见礼。
温氏笑着迎了上来,朝李君临怜惜道:“今儿个夜宴是难得一家团聚,阖府同庆,宝哥儿且忍耐则个,回头待少夫人奉过新妇茶,便可先行回桃园歇息。”说着她仔细打量着李君临,喜道:“咦,宝哥儿今日气色颇佳,果真是福气临门了!”
众人自是心知肚明,李君临脸上微带潮红之色,全因方才被转手两回之故,但谁好意思不识趣地当面戳穿?柳伊脸皮时薄时厚,这会儿却是把温氏之言当成了赞美,颇有些引以自豪的感觉,也不知在得瑟什么。
不过在长辈面前,柳伊倒是懂得收敛一些,淡淡含笑,举止端庄,时不时垂眸颔首作小媳妇状。她的脸上也还带着未散的绯色,看来倒真似个含羞带怯的新媳妇般。温氏此时尚不知回廊上发生的事,瞥了她一眼,还道对方得体,暗自点头。
温氏将一行人引进了偏厅歇着,不多时叶彬也慢条斯里地步了进来。丫鬟们上了茶水,众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便见荣伯领着李锦年也进了屋,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招呼着。
李锦年先朝叶彬客气地揖了一礼,瞧见李君临在场,少不得向怀珍等人仔细问询一番。柳伊偷眼瞟着这个挂名公公,三十出头的李锦年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若是在现代,说不准能迷死多少人。他长得和李君临其实只有三分相似,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李君临若非身染怪疾之故,长相偏妖孽,好在双眉间天生红痣,平添了一股端庄之灵气,以作平衡。不过病气掩去了他的光华,正如蒙尘明珠,暗淡无光,自是比不得容光焕发的李锦年。
李锦年生得剑眉星目,身姿潇洒英武,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番侠义之气,全不似掌管天下粮事的官员商贾,反倒像是传说中的大侠。
问完小正太的情况,李锦年转头瞧向柳伊,略略打量,便和气地说道:“是个乖巧孩子。入得府来,从此便是一家人,莫拘束,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开口。”
“多谢……爹爹,孩儿什么都不缺。”柳伊暗暗汗了一个,李锦年看起来比前世的她年纪大不了多少,她一来就降了个辈份,还真是有点叫不出口。好在原主如今也不过二八年华,不用装都够嫩的,她就当‘爹爹’这词,是挂名公公的外号算了。
李锦年笑着点点头,转身坐了下来,与叶彬聊了聊李君临的功课问题。
又等了片刻,待永安长公主搀扶着太夫人顾氏入了厅堂,温氏便进来请众人返回厅堂准备入席。
因为早上柳伊没去请安,原本新婚翌日的新妇奉茶便改在了晚宴前。厅堂正中,顾氏已坐定,瞧见众人转入厅堂,她表情不善地朝柳伊瞪了过来。永安长公主亦是面色不佳,迎上前好生端详了李君临一番,这才陪着李锦年返身入座。
李锦年有些莫名其妙,便问道:“是谁惹得母亲气恼?”
“谁做的好事,谁心里清楚。”顾氏鼻子里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多说。屋里屋外都是下人,她不想一来便落了柳伊的面子,况且这柳家丫头性情怯懦身子娇弱,昨儿个才出了意外,这会儿若再被吓晕了,反倒晦气。
永安长公主睨了仍在装模作样的柳伊一眼,叹了口气,见顾氏没有追究,便也息事宁人地说道:“罢了,总之宝哥儿无事便好。”
这语焉不详的话一出口,柳伊一行人顿时心下了然,定是方才柳伊‘强抱’小正太差点令其跌倒之事,被好事者传至太夫人和公主耳中。好在已知李君临并未真的出事,二人虽是气恼,却也还能压抑着,没有当场发作。
温氏这会儿多少也听到了些风声,但她从方才至今,眼中所见小主子精神很好,心情也颇佳,便生不起怪责之意来。
她是奶大了李君临的乳母,自然分辨得出他真正的喜怒。莫看他平日里神情温和,但凡有气力,无论对何人总不吝笑容,其实他真正欢喜的时候极少。以他那样的处境,想要开心起来,也确实很难。不管少夫人做了什么,反正没真出事,小主子高兴就好。
心里这样想着,温氏自是不想主子们刁难少夫人,坏了小主子的好心情,便开口打着圆场道:“老奴见宝哥儿今日气色颇佳,定是添了喜气之故。不知公主去国安寺还愿时,玄法大师可有高见?”
“说来倒要报个福。”永安长公主缓了脸色,瞥见顾氏及李锦年都关切地望了过来,终于忍不住霁颜道:“今朝本宫刚到国安寺,便见行客僧候在寺外,道是玄法大师有请。待见了面,大师直言昨日夜观星象时,有吉星高照李府,他掐指一算,若无意外,宝哥儿的病情不出一年,便能痊愈。”
“大师果真如此说?”顾氏闻言大喜,竟兴奋地站了起身,在场众人也都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