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塘,那是什么样子的地方?高楼耸立,直入云霄?应该没有令人紧张到喘不过气来的画面吧。
徐杉亦的脑海中呈现的是一幅水墨画。天色晴好,那抬头仰望的颜色和水洗过的淡蓝色牛仔裤一般。有人家推开一扇红木窗,似推开一片潮动,波澜不惊。炭黑色如阶梯的瓦楞上有只猫,慵懒地拾级而上,它的尾巴像一尾鱼,自由地游来游去。猫的尾巴怎么会像鱼,它们可是一对死对头呀,想到这里,徐杉亦笑了,没有猫,也该有只鸟。
西塘的河水和天应该不是一个颜色的,但也不是水蓝,或者孔雀蓝,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总之被世世代代在那里生活的人留下来的味道漂染的,一定是种独特的赏心悦目的颜色。还有船,没有专门的船夫,拿竹篙来撑船的都可以叫做船夫。你站在桥上看人家,当他划过小桥时,你会生怕他不载你再细细领略这风景而大喊他一声船夫。真是可爱的人啊!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整理行李,徐杉亦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了。
[二]
启程时,天微朦。车窗外,尘与泥,人与路......一切一切,归于安静,归为身后的景。晃眼,窗外所有的颜色都统一为低调的黑。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崎岖的路。偶尔开过一辆私家车,明晃晃的照明灯,格外刺眼。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浙江西塘。事先预约好的民宅老板热情地接
待了这一行年轻人。安排好所有人的住宿后,整个院子里只剩下徐杉亦和安思媛两个人。其他人都耐不住性子,扔下行李,跑出去玩了。
“那我们俩一起吧!”
走出客栈,一股凉意袭上身来。徐杉亦打了个寒颤,懒的回去拿外套就这么和安思媛两个人一起走了。走过石阶,走过小桥,这一幅一幅熟悉的曾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月光斑驳了谁的背影,又在谁的脑海中留下一段回忆。冷冷的湖水里,烛光闪闪,像忽明忽灭的记忆。
“那个男生,我很喜欢他。他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一时,我们在一个班,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聊过天。高二时文理分科,我们被分到了一个班,才慢慢开始认识彼此。高三时,他阴错阳差地转到理科班去了。”
“感情总是会捉弄人的,非要把人弄得精疲力尽才肯罢休。你们是因为他转班才分手的?”
“不是,杉亦,我从没有得到过他,我们从没有在一起过。可是......”安思媛转过头去看着远处说,“可是我们都彼此相爱。”
“你怎么知道你们彼此相爱?”
“相爱的人会知道。”
“可是你们不是情侣,你们没有在一起过,哪来的相爱?”
“只是少了一份承诺,多么重要的承诺。他为了我拒绝抽屉里的那些情书,我们每晚都要通电话到很晚很晚,总是不舍得挂断,哪怕是掐着电话线也好像还感受的到他的呼吸。有一次体育课,我跌了一跤,擦破了皮,膝盖流血,他知道后立马跑到我教室给我送来擦伤药。高中毕业那年,我十八岁生日时,他送了一双高跟鞋。你知道吗?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竟然是他送的。是他喜欢的颜色和款式,是他挑的就好。”
“你在大学里有穿过吗?”
“没有,我不舍得穿。”
“他真是个好情人。”
“他不是。”
“那他是怎样的情人?”
“他会让人开心,让人牵挂,但是从来没有伤过别人。现在我们分隔两地,但还是联系,只是不如以前密切了。”
“人总是这样的。”
“去年他告诉我他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个大学的。可是我对他的感觉还是没有变,杉亦,你说我该怎么办?放弃还是等他?”
徐杉亦没有想到安思媛有这么一段恋情,外表乖巧伶俐,内心竟是如此细腻。等待?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他们两人谈婚论嫁?安思媛是这么的傻。而徐杉亦自己也深陷爱情的漩涡里,分不清天与地。
见对方没有回话,安思媛又说:“他每次和女友吵架都来向我诉苦,我是不是该等他?他是痛苦的。”
“嗯,你该等他。”
两人沿着长街走,他们看到有人在放烛灯,便跑去向小店的老板买了两只。老板说红色的烛灯代表幸福,绿色的烛灯代表健康。
安思媛小心翼翼地把烛灯放在河面上,撩起一掌心的清水,撩起一掌心的话语。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看着远去的烛光......默念在心中千回百转的名字......祝你幸福,祝你健康。
[三]
天色已晚,明月作伴,徐杉亦和安思媛坐在石凳上促膝长谈。
“咦,你们俩在这儿。”循声望去,是季子悠。
“我们哪像你,一放下行李就猴急地跑出去玩了。”
“新奇嘛。”
徐杉亦看见随季子悠身后走过来的是世宇伦,景言和胖子,她和景言相视一笑,依旧安静地坐在石凳上。
“我们刚刚去吃了一点东西,这里的小餐馆很多,味道还是不错的。你们呢?都做了些什么?”
“我和徐杉亦两个人在河里放了烛灯,沿着长街边走边聊天,走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下,然后你就来了。”
“正好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玩游戏吧,我带了积木。”说着,季子悠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装有积木的长方形盒子。
景言趁她收拾包的时候,一把抢过那玩意儿,“你幼稚不幼稚,还玩积木!”
“出来旅游还带这个,多麻烦。”世宇伦说。
“她头脑简单,大家不要介意。”胖子看着她损了一句。
“这不是普通的积木,像我们这样的大人也可以玩,在韩国这个很流行的。还没有开始,就吐我槽,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季子悠摆好积木,和大家讲解,“很简单,我们按顺序玩,轮到谁谁就从中抽掉一块积木,不许倒塌。要是谁抽了积木,整个都倒掉的话,那这个人就输了,要接受真心话大冒险的考验。”
“好啊好啊,我先来。”景言第一个,接下来世宇伦,胖子,季子悠是老手,抽掉了最中间的一块,整个积木像一座危楼,摇摇欲坠,安思媛小心翼翼地度过了这一关卡,最后一个是徐杉亦。大家燃起了兴致,越到最后,越危险。
“不合算,我最后一个,容易的都被你们抽掉了。”徐杉亦大叫,明明已经抽掉了一块积木,可是不小心,手碰到了“危楼”,“啪”一声积木都倒了。
“哈哈,不要狡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胖子和季子悠在一旁起哄,“大冒险!大冒险!大冒险!”
“学狗狗撒尿。”
“跳艳舞。”
“不要。”徐杉亦才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还是真心话吧。”
“我先问,你有没有男朋友?”胖子刚问完就被季子悠狂扁。
“胖子,你能不能问点有水准的问题啊?和我们在学生会混了这么长时间,连这个都不知道。我来问,徐杉亦,你为什么喜欢世宇伦?”
徐杉亦一惊,愣是没有想到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她自己也不晓得季子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看了一眼景言,又看了一眼安思媛,不可能的,一定是季子悠自己八卦,但是徐杉亦已经不在乎了。说爱就是爱,说不爱了便真的不爱了。不是爱的不够深,只是怕自己再受伤。“那只是以前,现在不喜欢了。”
积木再次倒塌,徐杉亦懊悔玩这个游戏了,因为又是自己输。
“那现在为什么不喜欢世宇伦了?”季子悠又问。
徐杉亦真的非常不想回答,这让人非常尴尬,世宇伦和景言都在。“因为我不是死皮烂脸的人。”一直不相信那句话“没有追不到的江植树,只有不努力的袁湘琴”,更不希望自己的爱情被“牵强附会”来形容。放弃,才是坚持。她暗暗想,一定要让季子悠输一次,也要让她在大家面前丢脸一次。
“徐杉亦,你今天中彩了,输了三次。”景言碰了碰她的胳膊肘说。
“这三个男生,你最喜欢谁?”季子悠居然问徐杉亦这样的问题,大家像说好了一样,对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缄默不言,这越发让人觉得季子悠像个没教养的孩子,直戳别人痛处。但是换做别人,问不出问题,游戏也玩不下去了。
徐杉亦指着景言:“景言是我好朋友,当然最喜欢他了。”然后朝他吐了吐舌头,这么单纯的孩子当然最讨人喜欢。
好久没有一大群人在一起玩了,好久没有输过,哪怕只是一场游戏。你是公主,我是小丑。我变个戏法陪你在爱情的迷宫里捉迷藏。
[四]
第二天,六个人一起,小茶馆,木玩店,纽扣博物馆,文人故居......很诧异,这里也有猫的天空之城,寄给未来的信,还有各式各样的书签......
走到了酒吧一条街,进入一间叫“没有如果”的酒吧。昏暗的背影,徐杉亦借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想看清坐在这里的人,哪怕只是一张脸。重金属的声音,碰撞,敲击,感觉心都在震。木讷地站在原地,安思媛一把把她拉出这个吵闹的地方。街上丝丝凉凉的风吹的好惬意,就像是童年里夏天的味道。
“我们差点走丢了。世宇伦和胖子他们在那边一家店里,我们快过去。”
“他们走得这么快。”
等到他们四个人会和时才发现季子悠和景言消失了。“他们去了哪儿?”
“不知道,刚才还和我们一起。”世宇伦玩弄着单反说。
“会不会是在拐角画素描的那个老伯那里,刚才经过时季子悠就吵着说想要画,估计是拉着景言陪她去让人家给她画画了。”胖子的神情更加漫不经心。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反正我们的行李都在客栈,到时间会自己找回来的。”徐杉亦一脸失望,但是她克制住自己,故作轻松地对其他三个人说。
徐杉亦想起了季子悠曾经发给她的一条短信,和昨天晚上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她没办法不对季子悠产生一丝厌恶的感觉,不仅让她难堪,这分明就是公然挑战。
四个人最终在一家名叫Me&;Town的咖啡店落脚。香浓的卡布奇诺蛋糕和丝滑的提拉米苏陪伴徐杉亦度过整个下午。
“杉亦,你知不知道提拉米苏的故事?”
徐杉亦摇摇头。
“这是意大利的一个传说,士兵上战场前,爱人因为没有时间烤制精美的蛋糕而心急如焚,只好手忙脚乱地胡乱混合了鸡蛋可可粉蛋糕条,做成粗陋速成的点心,再满头大汗地送到士兵的手中。挂满汗珠,闪着泪光递上的食物,虽然简单却甘香馥郁,满怀深深的爱意。”
听完故事后,徐杉亦看着精致的盘子里盛有的一块提拉米苏不舍得吃。不相信这小蛋糕竟有如此的传说,她看到店里有可供游客上网的电脑,便在网上搜索提拉米苏。
提拉米苏(Tiramisu)在意大利原文里,“Tira”是“提、拉”的意思,“Mi”是“我”,“Su”是“往上”,合起来就是“拉我起来”的意思;也有另一种解释是“带我走”和“记住我”,带走的不只是美味,还有爱和幸福。而卡布奇诺(Cappuccio)的密语是我爱你。
徐杉亦想自己是喜欢提拉米苏的,没有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被另一半带走,可是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暗恋让她再次面临选择时,她会毫不犹豫地选卡布奇诺。爱情的火焰再次燃起,这一次,我会小心翼翼,不需要你记住我,也不奢望你带我走,能在你的世界里走过,我就满足了。
离开这里之前,在贴满愿望和祝福纸条的架子上,徐杉亦留下一张“爱你”的心愿便利贴。
爱你,我一个人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没有了我的消息,那我一定在西塘等你。
景言,你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