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兴庆宫灯火辉煌!
玄宗李隆基在花萼相辉楼里设宴。而这花萼相辉之名取自《诗经》“棠棣之花,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原是李隆基为其大哥宁王李宪所建,只因宁王李宪是唐睿宗嫡长子,本应身登大位,但他见三弟李隆基骁勇善战,先后诛灭韦氏、太平公主之乱,为李唐王朝立下汗马功劳,因而深明大义,果断请辞,将皇位让与弟弟。李隆基登基后感念大哥的深德义举,在兴庆宫里专门为他们兄弟建了这座花萼相辉楼,象征着他们手足情深。
花萼相辉楼的西街道对面就是安兴坊和胜业坊,而宁王李宪、歧王李范、薛王李业的新宅就建在这两个坊内,兄弟四人可时时相见,切磋乐技,好不畅快!
今日宴中不仅有三王到场,朝廷中各个府、道、台、寺的大臣及一班命妇也会来此同贺!以至于从玄武门至龙池再至花萼相辉楼甬道两旁的树上尽皆结起彩灯,大乐署和鼓吹署分派好几百名乐工演奏乐曲。而教坊司的众舞女被安置在花萼楼前的平台上,做踏歌舞以娱众宾。
但见四处歌管细细,舞袖蹁跹,平台上早已竖起宽两丈,高一丈的大鼓,湄儿带领几个教坊司舞技精湛的姐妹在上面踏鼓而歌,咚…咚…伴随着悠美的韵律,十几名少女水袖拂动处,落花纷纷,引来阵阵幽香。数百女乐伴着琵琶、箜篌、编钟、羌管等数十种乐器,齐声高歌:
花萼楼台雨露新,
长安城里太平人,
龙街火树千灯艳,
鸡踏莲花万岁春!
歌声袅袅,伴着长风似要送至云霄。常曦头上挽了个抛家髻,穿着妃红色圆领大袖衫站在巨鼓下面当陪衬。来到唐宫这么久,她第一次感受到大唐盛世的繁华与震撼!这样恢宏博大的气势是那些腐朽糜烂的王朝不曾有的。
眼前无数容颜胜雪的命妇打扮得珠围翠绕,娇红嫩绿,盈盈而过;无数华裔冠带的潇洒士子昂头挺胸地走来,当真有“昂昂独负青云志,下看金银如土泥”的气质。
那里面也许有她崇拜已久的张九龄、王维、孟浩然、吴道子、张旭……这些语文书里神一般存在的大诗人大艺术家就这样平常的在自己眼前经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一种由仰慕到经历的由衷喜悦,一种由视而不见到对中华文明无比崇拜的蜕变。大唐果真是兼容并包的,常曦看到许多黄头发、蓝眼睛的异国人谈笑着从眼前走过,还有她最讨厌的——小日本鬼子?嘿嘿,果真那时候他们个头就很挫,常曦撇了撇嘴。
“哟!张丞相到了!”花萼楼前的红毯上,一名五十开外的官员对着眼前胡子飘飘的张说长揖到地。
“哦!原来是萧大人啊!幸会!幸会!”丞相张说笑着回礼。
萧大人?一旁闲听的常曦皱了皱眉,难道是萧煜的父亲?
却见萧大人一脸谄媚地道:“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张丞相这首诗写的当真是冠绝古今!将这长安城里百姓安居乐业,祝祷吾皇万岁的盛况描述地是淋漓尽致啊!”
“哪里,哪里。”张说丞相微笑道:“萧大人谬赞了!我张说的笔力若能描绘陛下所建大唐盛世的十分之一,就庆幸的了不得了!怎能谈得上冠绝古今。”
萧大人道:“此言差矣,这大唐盛世虽是陛下所建,而陛下也是旷古绝今的一代圣主,但那也需张丞相这样参天的栋梁为大唐出谋划策,否则焉有今日之盛世?”
“哈——哈!萧大人真会说话!”这一顶顶高帽抛出,当真哄得张说丞相洋洋得意起来。
常曦见他二人拿肉麻当有趣,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忽听远处一阵骚动,早有内侍净道高喊着皇上皇后驾到,闲杂众人回避。
只见远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宝辇上端坐着两个人,其中的男子当是李隆基,他身着赤黄色交绫绣龙纹袍衣,头戴黄巾,腰配青锋剑,顾盼之间尽显帝王之气。旁边则是王皇后,头上梳的飞天宝髻配着蜜合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长衣,嘴角带着矜持端庄的笑意,向车下的大臣命妇频频点头致意。
后面接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里,坐着正一品妃位的刘华妃。其后是正二品的于昭仪、郭顺仪。在后跟随着的七香车里坐的是正三品柳婕妤、高婕妤、郭婕妤,再后者就是正四品王美人、钟美人等,而正五品的刘才人、郑才人、陈才人只能乘坐普通的车辇。
道路两旁的人群呼啦啦地早已跪倒,高呼:“陛下万岁!”
常曦看着李隆基前呼后拥的妃嫔不禁咋舌,想起白居易《长恨歌》里‘后宫佳丽三千人’的诗句,不知这兴庆宫里是否有这么多女子侍候李隆基,真是这样每天宠幸一个也得到猴年马月啊!越想越坏时,却见眼前的张丞相并萧大人早已一撩绫罗紫色袍衫,跪倒在地,自己也只得随着他们躬身下拜。
一时间,喧闹的花萼楼前竟静了下来,只余三呼万岁的声音。
李隆基扶着王皇后的手走下宝辇微笑道:“此乃家宴,不必拘礼!”
众人又是一阵高呼,乐声再响起时,一并大臣、命妇并内侍、宫女早已簇拥着帝后众人进了花萼楼。
至始至终,李隆基的眼睛都没有在常曦的脸上做过停留,常曦微微有些失落。看来自己的《卡门》未能俘获李隆基的心,他也不过是图一时之乐,自己这几天在宜春苑都是自作多情了。
思附间,眼角已经噙了几滴晶莹的泪珠。
“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泪光盈盈的!”萧煜的突然出现让常曦大感意外。
常曦为防别人瞧见,将他拉到巨鼓的阴影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萧煜笑道:“别忘了我是左金吾卫的人!自然是奉命在此保护陛下的安全!你看我还带着剑呢!”说着,竟将剑从黑色的鞘里抽出半截,一时间寒气森森,刺得人眼睛生疼。
“你!”常曦连忙将剑送回剑鞘埋怨道:“你这人!说说便是,拿出来做什么,不要命了么?小心别人把你当刺客杀了!”
“不打紧的!”萧煜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
“你怎么这么爱出汗啊!”常曦无奈地用丝帕轻轻将他头上的汗拭掉,叹气道:“这可是我最后一块丝帕了!”
“额!”萧煜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道:“等着我给你买几块好的!”
“好啊!萧煜你小子不好好的巡视,在这里勾搭小姑娘!我要去左金吾卫统领大人那告你的状!”一个年轻的内侍跑过来,抓住了阴影里的萧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