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黄在村头就下了骡车,跟崔氏关氏告别后,拎着麻袋就往家里走,这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地里的稻子也长得快,再过不久就可以收了。不过在这之前,要先收的有玉米花生,黄豆绿豆之类的杂粮,想要去镇上,也没那么容易。
远远的,蒲黄就见到洪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看着那马车的外观布置,就知是家境不错的人才会有的,她心里不由好奇,这洪家是来客人了?
蒲黄快速从门口走过,回了自己的屋子,听着从大厅里传来的说笑声,认真辨认,还真有几个不熟悉的声音在里面。
蒲黄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伸出手指戳了洪浩安一下,“家中是来客人了?”
“小妹去二姨家,这不回来了。”洪浩安淡淡地说道,看着蒲黄从麻袋里一样一样往外掏东西,“你要做衣服?”之前看她买了针线,却没见她缝补衣服,还以为她不会呢。
蒲黄撇了洪浩安一眼,他话里的意思听得一清二楚,“那是,要不然谁会给你做来着,我就是手艺再差,你也得穿。”
洪浩安听了也不恼,反而咧嘴傻笑,这话不就是说他以后的衣服都她包了吗,“那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敢穿。”
“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下。”蒲黄直起身,将两块布放到床头去,小心地将灯油等东西拿出来,这些都是易碎的,一路上她都仔细护着,才没破掉。
将崔氏和关氏要购买那鱼的事跟洪浩安说了,这事她是书若有捕到就送过去,要不要拿钱,还真是不好说。
“这事不担心,既然大伯母和崔婶都这么说,那说明这鱼是真的不错,指不定五婶婆和清婶那也要呢。你说鱼是从暗河流到山涧中的,量不多,偶尔一两次就好了。”洪浩安皱着眉头,这或许是一笔好生意,但是与崔婶她们接触太多,会被人闲话,不管是处于嫉妒还是其他原因。
“我想的也是这般,反正能挣钱的法子多的很,不一定非得靠这个。”蒲黄倒没多想,她不喜欢跟熟人以及同村人做生意,牵扯太多,以后若有纠纷,说不清。
“你能这般想,很难得。”洪浩安颇有感慨地说道。
蒲黄撇了他一眼,“你心思倒多,我只是怕麻烦罢了,真要卖东西,也不卖村里的,这边要添人情那边要减人情,烦着呢。”
蒲黄这边就拾掇着呢,就听得门被用力拍着,心里奇怪,精神力一探,却是陈氏,她双唇紧抿着,脸色不怎么好。
“二弟妹,有事吗?”蒲黄将东西放好,这才去开了门,挡住陈氏的视线,淡淡地说道。
“大嫂可真悠闲,还有那闲钱去赶集。”陈氏忍不住刺了蒲黄两句,这才说明来意:“二姨说要见你和大哥,你们收拾下过来罢。”
陈氏走后,蒲黄侧眸看向洪浩安,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洪浩安也觉得不解,“二姨很少来,怎会想起要见我们,也不是亲的。”
“估计是来找存在感的。”蒲黄撇了撇嘴,某些人就是喜欢落井下石,笑话别人的悲剧来衬托自己的幸福,就是这般无耻。
也没什么好打理的,衣服就那两套,蒲黄抱着洪浩安到大厅的时候,那里头的人都看了过来,眼里要不惊讶要不就是幸灾乐祸。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腻在一个中年美妇身边,正说着什么,逗得她喜笑颜开。
“这就是浩安外甥,变化倒是大,都好几年没见了。”那中年美妇的目光在蒲黄脸上逡巡了番,就落到了洪浩安身上,声音柔柔的,听在人的耳中很是舒服。
洪浩安做了个揖,低眉顺眼地说道:“二姨母好。”
蒲黄也跟着福了个身,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这就是你媳妇,看着很不错,此次前来也不知你娶亲,这个就权当见面礼了,别嫌弃。”吴二姨说着褪下手腕上的一只银镯子,让身边的小丫鬟送上去。
“二姨母,这万万不可。”洪浩安忙拒绝,若是收下了,那问题定是一堆。
蒲黄也避开了那丫鬟的动作,没让她将镯子套入自己的手中,她眼睛可没瞎,那吴氏和洪小妹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自己抢了她们钱财的大恶人一般。
吴二姨瞟了吴氏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而后笑着起身,款摆着身姿走过来,拿过小丫鬟手中的银镯子,也不放入蒲黄的手中,而是直接放入洪浩安的手中。
“浩安外甥,可别跟二姨客气,若是有问题,就去县里找你表弟,再不济,他那铺子也能帮上点忙。”吴二姨退了两步,似是而非地说了两句话,而后看向吴氏,“大姐,今日我出来也一段时候了,该回了。”
“二妹,就留下吃午饭罢,昨日得了只野兔,正好尝尝鲜。”吴氏讪笑着起身,在之前,却是狠狠给了蒲黄两把眼刀。
“这不了,你妹夫只怕等着我吃饭呢。”吴二姨拿着帕子,掩住嘴一笑,“大姐,若是有时间,就去县里我那坐坐。”
说着,吴二姨就带着小丫鬟以及在马车上等着的小厮走了,留下被瘪了一肚子火的吴氏。吴氏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舍不得将那些茶杯给摔了,看到边上的蒲黄和洪浩安,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一巴掌甩过去。
每次面对着吴氏等人,蒲黄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戒着,因而在吴氏行动间,她手快地将洪浩安的椅子往后拉了一把,椅腿划拉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哟,大嫂胆子还真是大啊,这是仗着二姨给的镯子就使起脸色来了。也亏得二姨不知你是个不祥之人,否则你有那好运气?”夏氏酸溜溜地说着,眼珠子一直在洪浩安手中那个银镯子上打转,那熔了可能得不少银子呢。
洪小妹看着洪浩安手中的那个银镯子,也不由眼红,她一下子就冲了过去,将镯子抢了过去,“哼,这个镯子本该就是我的,跟我手上这个是一对的,你不在那破屋子里好好待着出来做什,还来抢我的东西!”
吴氏一巴掌落空,又听得夏氏这般说,就更气了,胸口上下起伏着,“你个恶妇,以后不许到这大厅来,你个丧门星,一进屋子就没件好事。”
蒲黄很想撇嘴,又不是他们自己愿意来的,瞟向一旁的陈氏,却见她始终低头看着地面,倒是这第一次见到的洪小妹,对着手腕上的两只银镯子比来必去的,笑得傻兮兮的。
洪浩安沉着脸,他很讨厌吴氏这般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恶习,而刚刚离开的吴二姨也不是个好的,她做姑娘时与吴氏就不对付,这下两人的命运轨迹不同,这次将洪浩安叫出来,并且当面给个银镯子,也是故意膈应吴氏的。
“娘,既然您不喜欢见到我们,那我们就先走了。”洪浩安忍着气,僵硬着说道。
这是洪浩安第一次用如此口气说话,显得有些冲,让吴氏一下子愣住了,这四年他的忍气吞声,差点让她忘记了他没残废之前的不驯。
“你…你这个废物敢用这个口气跟我说话,那半石米还真是白给了,就是喂个猪还能杀了卖钱,你们除了废粮食就是专门来气我的,给我滚!”吴氏气冲冲地说着,突然,她的头顶正上方,突然落下了许多的灰尘粉末,飘飘洒洒,刚好落到她的身上。
“娘,又,又有异象了?”夏氏抖着声音说着,坐在椅子里的身体颤个不停。
吴氏抬头,却不想被那灰尘迷了眼睛,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双手揉了又揉,红彤彤的跟两只兔子眼睛似的,显得异常狼狈。
“娘,这是怎么回事?”洪小妹欣赏完两只镯子,这才分心来注意其他事,见状,心里觉得很奇怪。
“你们两个给我滚,给我滚,再也不许进这个屋来。”吴氏只觉得眼睛痛得不行,眼泪哗啦流着,在媳妇面前丢尽了脸面,恼得她就去拿了廊角落里的扫把,准备将人给赶走。
陈氏的脸色有些白,后退了好几步,她什么声音都没停见,也没见那屋顶有什么不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落灰尘,太恐怖了,想着,看向蒲黄的眼神带着丝丝恐惧。
蒲黄当然不会留下来让吴氏打,她一把抓起洪浩安身下的椅子,连人带椅子地搬出了大厅。
侧门又被关得紧紧的,听着大厅里吴氏持香跪在那神位前大声祈祷的声音,蒲黄觉得心里舒爽了一点,他们可不是吴氏的出气筒,不弄点什么出来,那日后还不是要常被这般骚扰?所谓有一就有二,凡对己身不利的,都要尽早扼杀在摇篮中。
洪浩安思索着刚才的事情,觉得发生得太突兀,看着蒲黄飞扬的眉梢,她的心情很好,难道她真有那些话本里所说的奇异功夫?只不过,这样的事情还是要少做的好,否则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你看着我做什?”蒲黄看了下时辰,准备做饭呢,转身就见洪浩安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没来由地梗着一股气,不由挑眉道,“怎的,你开始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