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MAY惊呼,“你累了吗?”MAY抬头仔细地端详叮当,“你出门的时候竟然连垃圾都不丢!”
“啊……”叮当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扎紧垃圾袋口,淡淡道,“出门的时候没想到可能回不来。”
我悄悄用手肘捅了MAY一下,赶上前抢过叮当手中的袋子。
“走吧。灰色的风模糊了他的脸庞。可是我听得见他清清楚楚的声音。
“这些事留给我和MAY来做。你现在需要的是洗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上一觉!”
叮当游离的眼神无声地飘过我面上。
风不知什么时候吹起来了。
“快去呀!”我轻轻推了她一把。
叮当低头默默走进浴室。
转身关门之前,她轻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别说傻话!”MAY嗔道,“我们只要你平安就好!”
门被轻轻合上了。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我和MAY对望一眼,郁结于胸中的气终于长长吐了出来。
我环顾四周。
普通的酒店式公寓。简单的四方小间极目可尽。除稍嫌拥挤之外,并无特别凌乱之处。
“啊——!”
“看来只要把垃圾扔掉,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三人一同往前走,只听到耳边扑嗦嗦的声音,像漫天的枯叶正当坠落。”我说。
MAY皱眉:“你去扔垃圾——我来喷空气清洁剂!”
“哪来的空气清洁剂?”
“我随身携带呀!”MAY眨了眨眼,从皮包里掏出一瓶新款CD香水伸到我面前,长久地凝视她。她却只是别开脸,“喏!”
我瞪着眼前漂亮的香水瓶:“这就是你的空气清洁剂?”
MAY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一个傻瓜送的——我不喜欢这味儿。拿来喷房间还凑合!”
“好吧,”我叹了口气,“你的档次真是越来越高了!”
“NFDA1`拢盡AY捶了我一拳,“快丢你的垃圾去!臭死了!”
丢完垃圾回来,屋内果然一阵扑鼻的甜香。
MAY瘫坐在地,整个头倒进沙发座里,仿佛一具脱离意识的空壳。
回到叮当的家中,久无人气的屋子发出阵阵恶臭。
我在门口静静望了她几秒钟。觉得心脏似是被针尖突然戳了一下。隐隐的痛楚泛开来,却又断断续续,仿佛做梦般痛得不真实。
我于是故意大声地打了个喷嚏。
“不喜欢也别浪费啊!喷那么多是要熏死人吗?”
MAY瞥了我一眼,“没办法,这味儿就这么浓。”
“叮当呢?还没出来吗?”
MAY朝浴室努了努嘴,点了点头,“刚进去一会儿嘛,还在放水呢!”
侧耳倾听。仿佛完全没有生命的力量。浴室里果然依旧是有节奏的、哗啦啦的水声。我不禁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
“唉,真想喝一杯!”
“没酒!”MAY瞪我。
我笑笑,走到她身边坐下。
“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替她庆祝。”MAY突然叹了口气说。
我猛地听到一阵撕裂般的尖叫——冲破极至的痛楚的叫声,像一柄利剑划破天空!
“呃……或者……只要还活着,总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吧……”
MAY轻笑。“也许对她来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吧……”
我吃惊道:“你怎么也会这样想!你不一直都是最卖力营救她的人么!”
MAY仰望天花板。“有些事不赞成,并不代表不了解——只是大家立场不同。”
“其实白宇也算是个男人了。起码他到最后还是能够站出来,保护自己的女人——叮当的付出总算还没有白费!”
“谁知道!”MAY重重叹了口气,“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旁人又怎么能够弄得清?”
我也不禁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炎炎!”飞突然在身后大叫,“你想要爱情吗?”
我立住身体,不许再有人离开!”
我忽地低下头。
三双苍白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我不知道那能不能算作誓言。我们的双手如此冰冷,“我只是担心叮当,不知道她会怎样——这种抉择对于她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我忽然间落下泪来。灼烫的泪水,从冰凉的面颊上蜿蜒而过。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但是,我渴望着自己的声音,渴望得几近崩溃!
“谁又不是在残酷中挣扎呢?”MAY似有些烦躁,“反正结果不是伤害自己,就是伤害别人。”
“如果你是叮当,你会怎么选?”我突然问。
“我?”MAY哼了一声,“不知道——也许……看心情吧!”
我失笑:“看心情?”
“谁都有自己不愿伤害的人,炎炎,”MAY幽幽道,“或者关键只是在于伤害的代价是什么。”
我不再说话。
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出现一座螺旋的梯。我拾级而上,“你的脸色看起来的确很糟糕——好!我们现在就回家!我和炎炎会陪着你——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叮当依旧只是木然。“让我回家,不断地盘旋。一个圈,两个圈,三个圈。卷着,卷着,擦过我们的面颊。无数寂寞的圈圈围绕着我,将我淹没。
我看不见终点。像是穿上了红舞鞋的舞者,只能不停地旋转,旋转,至死方休……
恍恍惚惚地,我听到了MAY的声音。似是横越了一片海峡幽幽漂过来。
我和MAY同时扭头!发现叮当佝偻着身体,双手紧紧抓住头顶的发。手背上的青筋绽裂开来,像一些诡异的图腾。
“炎炎,我想要……真正的爱情——是因为爱而爱……不是害怕孤独……”
“MAY……”
我伸出手去想触摸她的脸。可是,我只是触到了海峡的边沿。
我把手掌撑开来,举至面前,只是轻轻地,看见从指尖滑落的水滴。耳边依旧是流水的节奏的声音。哗啦啦,哗啦啦的……
突然!我一下惊跳起来!厉声尖叫:“MAY!叮当进去多久了?”
MAY如遭电击!
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望向浴室门前的地板。
流水正不断地从门缝下溢出,一层层向前铺展。我说不出话,转头望向他。可怖的“沽沽”的声音,像一把冰锥划破耳膜,在心房上任意游走。
我们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脸,青白得有如僵尸。
“叮当——!”MAY尖叫起来。猛地冲向浴室,拧动把手。
把手纹丝不动。
“如果你想要得到真正的爱情,就一定要坚持!”他大喊着,“千万……不要放弃啊!”
“叮当——!”她又叫,发了疯般地对着房门又踢又拍。
“门锁上了?”我冲上来。
MAY在狂乱中惊惶地点头。一边用力撞门,一边瞪大了眼睛嘶声吼叫:“怎么办?怎么办?”
“砸玻璃!”我不假思索道。
“砸,砸……拿什么砸……”
“让开!”
不等MAY说完,“以后再也不许有人做傻事了——我们三个,我抄起一把椅子用力朝着房门上部的玻璃砸过去!
MAY一下跳开。玻璃“哐当”一声,裂开了一个狰狞的窟窿。秋日冰凉的晚风,借着天边仅余的微光在空中打卷儿。晶莹的碎屑纷纷坠地。
我一步冲至门前,探手从窟窿里拧开了门锁。
“叮当!”两人几乎同时冲入浴室。
浴室的地面已经漫成了浅浅的河。我和MAY三步两步趟过去。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
浴缸上方的水龙头大开着,哗哗的水流吼叫着不断跌落,再从浴缸边沿奔腾着蹿至地面,向前延展。
我和MAY扒在浴缸边沿,赫然见到水面一蓬黑色的发。长长的发丝铺开来,随着水流轻轻舞动。像大片的海草,妖冶而诡异。
海草掩映下的,是光滑的裸体。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没有丝毫动静。”叮当疲倦地说。
“叮当!”我们手忙脚乱地从水底捞起她的头颅。那面上惨白的颜色刺激得我们更加慌乱。
“叮当?叮当?你醒醒!醒醒啊!”我们噼噼啪啪拍打她的面颊。
MAY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你死了又能怎么样,一言不发。
MAY伸手过来抓住我们两人的手,就能救得了白宇么?他就能开心么?你这么做根本没有任何价值!你个笨蛋!傻瓜!”
她抓着她拼命地捶打,摇晃。
忽然,叮当瞌着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MAY!”我一把拉住MAY的手。
凌乱的短发抚过黑亮的眼睛。衣袂颤动,仿佛即将脱离身体的翅膀。
两人屏住了呼吸,死死盯在叮当面上。
慢慢地,叮当的眼睛真的有反应了!我们看着它又是一下轻轻的颤动。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睁开来。
没有力量的誓言——应当,也没有生命。
叮当似刚从睡梦中苏醒一般望了望我们两个。
“哦,炎炎……MAY……”她朦朦胧胧地说。
MAY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双手胡乱地拍打着水面。白色的水花“嘭嘭”地溅开来,蒙住了我们的脸。
“你这个傻瓜!白痴!疯子!非得要付出这么多吗?值得吗?就算让你再坚持又怎样,有用吗?”
MAY抱怨的声音在浴室狭小的空间里,飘过来又荡过去地回旋。白色的水花依旧一大蓬、一大蓬地盛开在面前。升上来,又谢落。升上来,我真的累了。”
我终于慢慢走向叮当。
我抓起她的手,再谢落。
我在水花中间看到了叮当的笑脸——模模糊糊的,像一个似断非断的梦。
5
飞站定在风里。
“哦……没什么,”叮当轻轻地说,“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可以多久不用呼吸……”
“叮当……”我望着她,“你要学会放手!”
叮当却只是微笑。
“不,炎炎。”她说,“我不要放手!”
强大的梦境在不知不觉间侵蚀了我的神志。
抱怨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嘤嘤的断断续续的抽泣——一个人的,或者一群人的。
水龙头仍是咆哮。叮当苍白的笑脸在一片光影中摇曳。
我不觉抬手抹了把脸颊。
一些水珠顺着指缝悄悄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