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迭香是有毒的,前生的毒蛇信子百毒不侵,而今的九公主风尘却应该是弱不禁风,一路走着,风信子却没有丝毫的不适之感,意识是清晰的,只是朦胧的月光中,像是总有一双美丽的桃花眼。人说一眼万年,那是她来此记忆最深刻的一双眼睛,只是她还不知道,他会不会,为她坚守……
司寇无邪站在花间,如同一只诱惑人的鬼魅,虽然噙着笑,却依然嗜血阴冷,他的目光是无情的,再看向那片蓝紫色的迷迭香时,迷离得有些醉人,他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失手,江山,美人,那个人拥有的东西,他一样也不会输。
一抹黑影来得悄无声息,跪在男人身边没有一点存在感。
“何事?”司寇无邪问,声音是没有波澜的。
“主子,那边派人传话了,夫人回来了,请您速速回去。”黑衣人说,他是暗影,只会传话和杀人。
“终于,她也记起我来了吗?”男人笑了,难得的天真无邪,他望着风信子消失的方向,低声道,“那么,只能下次见了,希望到时候,你还记得为我的江山压寨的承诺,公主殿下。”
随着无邪的离去,夜越发的深沉了,月儿圆圆的又白又大,将那些蓝紫色的花儿照得发亮,风信子静静的走在花丛,脚步很轻,身影很小,月色下淡去了红斑的脸是绝代的风华,月如水,人如画,只叹夜寒人不知。
迷迭香过后,是另一片树林,月光从树叶间漏下来,斑斑驳驳的,没有风,也不觉得吓人,风信子走着就开始叹息,曾经睡觉制毒吃饭杀人的日子,虽然枯燥乏味,却也轻松,这伴着危险的自由还真不如不要。原以为可以叱咤风云的剽悍人生,却似乎要比想象中更难,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在未出生前夭折了,她的倾国倾城貌,她的占山为王梦,想着很近,走着太远。
血月池未至,这一路却也没有肖容儿说的那般骇人,什么有毒的花花草草,怎生没有一丝毒气?
风信子正纳闷着,只听得周遭有些异动,四下看时,却是连风儿也没有,暗想自己草木皆兵了,刚走几步又发现不对,空气中有股浓浓的甜香,不似花香,却是糕点的味儿!
风信子在泠心院虽清冷了些,但伙食倒是不错的,送晚饭来的是个叫木子的小伙子,长相是模糊了,不过却是客客气气的,肖容儿说他有些怪怪的,信子却吃得挺好,只是这大半夜的,她也却是饿了,临走时揣怀里的食物也早不知何处去了,乍一闻这香气,一向对甜食情有独钟的信子哪里还忍得住,寻着味儿便往树后过去了,不知人世险恶的她哪里知道诱惑是人致命的硬伤,这一刻,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毒蛇信子却只是被这香味牵着鼻子走了,殊不知,这树后头,竟当真是有个陷阱。
树下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一碟格外诱人的糕点稳稳当当的放在上面,借着月光,一只不小的夹子躺在碟子上,显然是用以捕猎小动物的,风信子扯了扯唇角,这和老鼠夹子有明显区别吗?有,这个夹子更没深度。
是什么人想要有诱捕动物呢?还好她风信子恰巧经过,本着一心向善悲天悯人的良心,她不帮忙吃掉这糕点还真说不过去。风信子警惕的往四周望了一圈,而后大摇大摆的迈开了步子。
“啊!”
尖叫声伴随着夜鸟拍打翅膀的声音划破了宁静的树林,风信子则是随着大片枯枝败叶窸窸窣窣的滚了好一阵,最后重重的摔倒在地,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风信子用手探了探,身边是湿漉漉的泥壁,这么一抹弄得满手乌黑,她低咒一声用衣裙擦了擦手,抬头一看,树影疏星的半方天堂,却原是掉进了一个深深的陷阱里!
“该死的,谁这么缺德,有夹子还挖洞啊。”风信子一面骂骂咧咧的抱怨着,一面试着扶着泥壁往上攀爬,奈何阴湿的泥壁滑溜溜的,一摸便抹下半把泥来,根本是无从下手。
正唉声叹气呢,头顶就传来娃娃甜腻的童音,在被困的风信子听来,宛若天籁。
“我就说今晚一定能抓住,这下看血沉还不认输!咦?怎么没听到声音呢?”
孩子趴在洞口,探了小脑袋来瞧,风信子无赖的撅撅嘴,这大晚上的洞又深,黑漆漆的能看到什么?山里的孩子智商就和见识一样短浅!不过,为了能出去,风信子可不能放过这唯一的希望,但洞口这小恶魔若知道下面是她,还愿意施以援手吗?
不错,这个半夜不回家在外面抓小动物的娃,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幽冥山寨的小当家的,小宫少爷。
不过,今夜他要抓的可不是什么小兔子小松鼠,而是罕见的银狐!
当然,风信子不幸又成了小宫的猎物。
正当风信子犹豫着要不要像上次一样学学狐狸叫声时,小宫正双手抓着洞口边沿,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粉嘟嘟的一张娃娃脸背着光显得有几分骇人,他瞅了很久,才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不是小狐狸啊。”
风信子屏住呼吸,生怕小宫会扭头就走,又不太敢发出声音,只能巴巴的仰着头与他大眼瞪小眼。
“丑狐狸,是你吗?”
许久过后,小宫才疑惑的问了句,风信子也不说话,依旧盯着洞口。
“喂,你不说话我可走了。”小宫说着,作势要走。
“别!别走!”
小宫猫着腰,笑嘻嘻的探出头来看风信子,道:“嘻嘻,那你说说你是不是丑狐狸?你不说我可回家睡觉了,好晚了,小宫都有些困了呢”
什么叫落井下石,这孩子竟然领悟的如此透彻,真不愧是山贼窝里的小霸王,风信子如今虎落平阳,连个毛头小子都欺上头来了,可是人在陷阱中,不得不低头,大女子能伸能屈,等会儿出去了,看她如何收拾他!
“我,我是丑狐狸。”风信子低声道。
“哦,原来你真的是丑狐狸啊,”小宫拉长了音调,满足的说,“你一定想上来对不对?”
风信子没骨气的拼命点头,心里却是将幽冥山寨所有当家的咒骂了一番,好端端一个粉雕玉砌的乖宝宝,这给教育成啥样了。
“想上来,那我帮你吧,不过你要先求我,”扬起小下巴,高傲的要求道,“你就说小宫少爷,求求你救救丑狐狸吧,你快……啊!救命啊!”
说得正来劲,不料一团黑乎乎的软泥从洞底射了出来,刚好砸在他的嘴上,小孩子条件反射自然松开拽住洞沿的小手去捂嘴,这一松手,整个人便骨碌骨碌的滚了下来,狼狈的趴在风信子脚边。
风信子拍拍满手的污泥,张狂的一阵大笑过后,不顾形象的扑了过去,用依旧脏兮兮泥手毫不客气的揪住小宫的耳朵,恶狠狠地说:“我叫你狂,我叫你傲,小不点倒欺负起你姐姐来了,哦,不对,我是你大爹爹的压寨夫人,就是你的大妈咪!子不教,父之过,今天你娘我就代你爹爹好好教训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