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刘寅和刘秀下江请求合兵走后,没有了将帅的统一领导,人心有些惶惶,无事生非的人猜测着乱嚼舌根,到处乱说:“眼下咱们吃了败仗,叫甄阜、梁立赐给困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掉了脑袋。可人家刘家兄弟就是聪明,卷起金银悄悄地溜了,说是去下江搬救兵,谁知道是真是假,弄不好只是找了个借口,把咱们这帮人扔在这里当替死鬼喽。唉,兄弟长兄弟短的说得好听,不过都是一个林子里的鸟,人家放火烧山了,能飞走的赶紧就飞了!不能飞的,也只有大火焚身了。”
这话再经人添油加醋,就越传越真,人心就自然松动,防御当然也就松弛了许多。而朱鲔、王凤等人,虽然都是渠帅的渠帅、将军的将军,但都是在本部属内指挥经验丰富,一旦真正用到三军的运筹部署上,缺乏了统帅的威严和能力,只注重吆喝着让加紧巡逻防守,逼迫着将士们昼夜不停地在城墙上观望,可对士兵的吃穿和情绪却不闻不问,甚至还有打骂体罚等作为,势必引起了全军将士的不满,个个懒洋洋垂头丧气的样子,充分显示了义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面对这副破烂摊子,刘秀刹那一个惊乍,迅即采用了稳阵先稳军心的办法,来激励大家振作精神。他深切地明白,在这种内外无援的困难情况下,士兵们人心涣散和惶惶迷茫是正常的,必须想办法使他们尽快振作起来。否则,一旦新军此刻来进攻,其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怎么才能振作人心呢?安慰之辞说得再好听,总归是空言,给他们一些实际利益吧,暂时又无法做到,这可让刘秀犯难了?
正当他冥思苦想而没有办法时,混乱的思绪中,突然浮现出母亲去世时,由于自己悲痛,而激发出的昂扬斗志,顿时,一条妙计涌上心头——亲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大年三十,棘阳城里义军中军大帐前,在刘秀的精心安排下,搭起一座临时的万名牌位灵堂,内立惨遭屠戮的刘氏子弟和义军将士及其眷属的牌位依次摆放在正中。刘秀、邓晨、伯姬等人,一身缟素哭倒在亲人的灵位前。
夜半时分,孤鸿哀鸣,风吹草动,如泣如诉,灵堂前更是悲声一片。众将士跪拜在地,想着死去的亲人,悲愤之情如火焰蹿腾,在胸中涌动着无法平静。
夜已深了,众兵士却无一人有睡意,终于有人再也无法按捺悲痛之情,吼叫着要求出战:“三将军,发兵吧,我们要为亲人报仇!”
“杀甄、梁老贼,为亲人报仇!”
“对,我们要报仇!”刘秀昂然站起,泪眼扫视一遍众将帅,用手一指排列整齐的亲人牌位,昂然说道,“他们是我们的亲人、弟兄,就这样死于残暴的新军之手,他们的血不能白流。今天哭祭他们,就是要激起大家同仇敌忾之心,与甄阜、梁立赐决一死战,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悲愤到极点的人们,顿时情绪激昂起来,纷纷挥动着拳头冲天高呼:
“拼一死战,给亲人们报仇雪恨!”
“杀掉狗贼,为亲人报仇!”
这一开头,五万义军立刻激愤难当,同时愤然而起,呼声冲天雷动:
“杀掉甄阜、梁立赐,为死难的亲人报仇!”
“推翻新朝,光复汉室江山——”
“对,不光要杀掉这两个孬种,我们还要杀到长安去,宰了王莽——”
“杀进长安去!”
“为亲人报仇!”
“报仇!”
“报仇!”
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由南营传至北营,由帐内传到帐外。整个棘阳城沸腾起来了,丧失了多日的活气又恢复了起来,高昂的士气激发着棘阳的全体官兵。
刘秀见时机已经成熟,立即当着众渠帅的面说明与下江兵约期破敌的计划。大家听说有下江兵相助,更增添了破敌制胜的信心,无不欢欣鼓舞。
刘秀接着又说道:“各位渠帅,小长安之战,我军败就败在敌人的骑兵手里。血的教训,不可不引以为戒。我军也有骑兵,可是分散在各营,起不到拳头的作用。有的马匹用来转运眷属,也是一种浪费。大战在即,在下有一个提议:集中各营的骑兵,组成强大的骑兵队,所有马匹都归骑兵队使用,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刘秀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发出一片赞同之声,平林渠帅廖湛大声叫道:“刘将军言之有理,早该如此了,我军就是吃了骑兵分散的亏,才如此之惨。”
陈牧也嚷道:“刘三将军智勇双全,新建的骑兵队就由你指挥吧!”
众将军也都纷纷表示赞同说:“对,由三将军指挥,一定能克敌制胜,破甄大军。”
朱鲔向王凤递了个眼神,低声说道:“刘秀果然不简单,费尽心机,目地就在于此。咱们真傻,还伤心动感地跟着流了半夜的泪。王兄,咱该怎么办?”
王凤不动声色地说:“现在众将都表示赞同,咱们也不便反对。大战在即,就让他带骑兵队先破甄阜,以后的事情见机而行。”
朱鲔领会王凤的用意,立刻随声附和道:“三将军有勇有谋,就请指挥骑兵队吧!”
刘秀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当即抱拳致谢道:“多谢各位渠帅!在下一定不负重托,誓死杀敌。现在就请大家各回本部,依计行事!”
除夕之夜,天气出奇的寒冷,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天气,人们通常是待在温暖的家里,一家人相约守岁。可是,棘阳城头却灯火通明,刘秀率领众将士披坚持锐,高举无数的火把灯笼,在城头上不停地走来走去。刘稷紧随其后,嘴里不停地埋怨说:“文叔,城外就是甄阜的大营,咱们不开门杀敌,老在这儿扭来扭去,多没劲,还不如回营睡觉去呢!”
“稷兄,不许胡说。”刘秀抖抖衣甲上的厚厚白霜,威严地说,“这是迷魂阵,让甄阜、梁立赐造成错觉,以为咱们胆怯对方进攻,放心大胆地在帐里寻欢作乐,这就给下江兵夜袭蓝乡创造了有利条件。”
棘阳城下,泚水岸边,连绵数十里的甄阜、梁立赐大营里,也是灯火通明,连日无事可做的新军趁着大年之夜彻夜饮酒作乐。
此时,梁立赐的中军大帐里,不时传来歌舞之声。甄阜、梁立赐举杯对酌,耳听靡靡之音,眼观美女舞姿,好不惬意。
甄阜手捻黑须,一双色眼紧紧盯着当中一个年轻貌美的舞女,久久不肯离去。梁立赐举起酒杯,满脸堆笑地说:“大人,今日下官能与大人相约守岁,共度新年,真真是下官的荣幸,请大人满饮此杯。”
甄阜这才如梦方醒,急忙收回目光说:“多谢梁大人的盛情相邀,让本官在平叛的同时,过上一个如此愉快的大年。”
梁立赐谦恭地说:“大人不必客气,下官以后仰仗大人的地方还多着呢。”
“哪里,哪里!你我都是新朝臣子,新朝强盛,是我等的福分。”
一曲舞罢,梁立赐轻轻一击手掌,那年轻美貌的舞女立刻应声而至,向甄阜道了个万福,声音如露珠落玉盘样地嘤嘤细语:“奴婢给大人请安!”
甄阜神魂颠倒,眼睛凝盯在女子起伏的胸脯上,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梁立赐忙介绍说:“大人,这是下官的义女腊月。腊月,快与大人斟酒!”
“女儿遵命!”腊月立刻甜甜地一笑,给甄阜斟了满满一杯,双手敬上。
甄阜伸出双手,连着她的手和酒杯抱在一起,两手不停地抚摸着腊月那削葱一样的手指,眯眼笑道:“腊月,名字好,舞也跳得好,人儿也长得美。真真天下一绝,胜过羞花、闭月,赛过沉鱼、落雁。”
腊月娇滴滴地说:“哟!谢大人您夸奖,奴婢怎敢与仙貌相比。”
梁立赐对他俩的媚态痴心看得真真切切,为讨好甄阜的欢心,梁立赐哈哈一笑说:“不瞒大人您说,小腊月可是南阳有名的大美人,她歌甜、舞美、人更美。大人若是喜欢,可让腊月到您帐中为大人助兴。”
“好好好,难得大年有腊月陪伴,这年过的舒坦,舒坦。”甄阜大喜过望,感谢地说,“梁大人真是慷慨,本官盛情难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喽!腊月,咱们回帐观舞,明日奉还梁大人。”
梁立赐连连摇手道:“大人如果喜欢,就留在身边,何来奉还之谈。”
甄阜乜了腊月一眼说:“梁大人舍得?”
梁立赐慷慨大方地说:“瞧您说的,咱俩谁跟谁呀!”
接着梁立赐又双手一拱说:“腊月跟着您甄大人,也是她的前生积德,下官有何舍不得?”
腊月听了,脸上笑意顿无。
甄阜得了绝色美人,再也坐不住了,便起身说:“梁大人,天色不早了,本官还有军务在身,不便久留。腊月姑娘,跟本官回营吧!”
梁立赐知他淫心难耐,也不挽留,起身送到帐外,对腊月叮嘱道:“好女儿,好好侍候好甄大人。”
“干爹放心,女儿一定伺候得甄大人满意。”腊月跟在甄阜身后,嘴里虽甜甜地答应着,心里却恨死了梁立赐,你把我当成了官场上互相馈赠的玩物了。恼上心来,银牙一咬,冷不防甩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甄阜听见身后边“啪”的一声,惊得回头急看,只见梁立赐手捂着脸呆站在那儿遂不解地问道:“梁大人,怎么啦?”
梁立赐慌忙堆起笑脸搪塞说:“没什么,刚才有一只大花蚊子落在了下官的脸上,下官无奈,只好一巴掌把它拍死在脸上!”
腊月甜甜地一笑说:“干爹,这可是只隔了年的老花蚊子,皮粗肉厚的,要不这寒冷的寒冻腊月天,咋就冻不死它?”
甄阜伸手拉住腊月那纤纤的小手,笑着说:“腊月姑娘,别打扰你干爹了,这帐外的寒风太冷,咱们还是赶快回营去吧。”
甄阜大营设在梁立赐的大营之后,呈互为犄角之势。回到大帐,甄阜立刻命人在大帐内点起十几个火炉,然后把亲兵侍卫统统赶出帐外。大帐内温暖如春,甄阜盯着腊月淫笑说:“寻常的歌舞本官早就看厌了,今晚是大年三十,本官要过个新鲜,看腊月美人的脱衣、胴体舞,让本官一饱眼福,行吗?”
腊月上前,倚在甄阜的身上,扭捏着个娇姿媚态,甜甜地笑着说:“大人只顾享乐,就不怕叛贼刘伯升突然杀出来,取了大人的脑袋?”
甄阜哈哈大笑,手牵着腊月的手,走到窗前,揭开厚厚的帘子,一只手指着亮如白昼的灯光下,人影恍惚的棘阳城头,一只手搂着腊月的下腰,得意忘形地说:“美人你瞧瞧,刘伯升这个叛贼已是瓮中之鳖,伸手可得。此时他们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岂敢冒死偷袭我大营。待到明日大年初一,我大军全力攻城,一举可得棘阳。只要灭了南阳刘氏,陛下定有上功之赏,到时候,美人儿也可随我共享荣华富贵。”
“真的?”
“那还有假。”
腊月立刻惊喜地在甄阜的脸上亲了个响嘴,随又献了个媚态,伸手从他的手中夺过窗帘轻轻放下,玉指在甄阜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甜甜地笑着说:“既然如此,小女子今晚就让大人您乐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