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男人,是害死她亲人的凶手,是她一辈子都应该痛恨着的仇人。他不佩得到她半分的怜惜和心疼。
怜惜和心疼?怎么会,她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字眼?
古昔墨惊讶不已,不愿意相信脑海中闪过的念头。
此时,场中的争论已经开始混乱。文臣争的面红耳赤,武将们挥动拳头打做一团。只有少数几人安坐在那里,没有加入战局。
“好啦,统统给朕住手!”萧凤离停止了怔然发愣,暴喝一声。场中立时安静了下来。“大内侍卫都在哪里,还不将闹事之人带下去?”他扫了一眼场中仅余的四五名大内侍卫,高声喝道。
那四五名大内侍卫,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带头回道:“启禀皇上,其他当值侍卫并没有进场,卑职也不知道是出了何事?”
“什么,你说什么?”萧凤离龙颜大惊,不由得向前踏了一步。
“二哥,不必太过惊讶。你的那些大内高手们,已经被我调走了。还有皇城内的数千名御林军,也都一样,此刻也已经出了皇城。”萧凤楚走至他的身前,说道。
“你怎么会有调令?是谁给你盖的玺?”萧凤离大惊失色的问道。
“二哥,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出卖了你吗?”
萧凤离怔怔的看着他,似有所觉悟的,猛的回转头,看向古昔墨。
他早该想到的,除了她,又有谁会知道玉玺的下落?
被深爱着的人出卖,他的心紧紧纠结在一起,痛的几乎无法呼吸。他重重的跌坐回座席里,失魂落魄,深受打击。
萧凤楚的话,令古昔墨不由得微一皱眉。‘出卖’这个字眼,在她听到是异常的刺耳。她不过是在为死去的亲人报仇,怎么被说的如此不堪。
“不要怪我!”她喃喃的低语,并没有看向萧凤离。
后者略带悲凉的一笑,“朕不会怪你!”利眸微启,一道寒光射出,“朕只会恨你!”
恨她的背叛,恨她的无情,更恨她的怜悯!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令他感到难受。
事至此刻,所有人已经明了,是皇后和楚王爷一起联手,在向皇上逼宫。
一些实识务的大臣,老实在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而那些拥护萧凤离的文臣武将和那四五名大内侍卫,则被涌进来的军兵擒住,等待着萧凤楚开口发落。
眼见大势已去,萧凤离显的出奇的平静。
“不知道楚王爷想要如何处置朕?”他坐在那里,并没有抬头,平静的问道。
“二哥,对不住了。谁叫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呢?”萧凤楚扫了一眼场中大臣,朗声道:“从今日起,他便不再是邑昱皇朝的帝君,我萧凤楚才是你们的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书郎将李宏率先跪倒,高呼道。接紧着有一少部分人跟着跪地符合道。
余下的一大半儿,只是左右环顾,面面相觑,并没有立时随喝。
中书令钱旭蒲由始自终,没有发过一言。在众人的目光都转向高呼万岁的中书郎将李宏身上的那一刻,不着痕迹的与上座的萧凤离互换了下眼色。
随后,低眉敛目,端坐其席。
跪倒的人,三呼万岁过后,并不见其他人随喝。抬起头,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萧凤楚的目光,挟着寒意,扫向场中犹自站立的大臣。
便在这时,中书令钱旭蒲从席位上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走至场中,一撩衣摆,双膝跪地,冲着上位,高呼万岁。
其余人一见众臣之首已经臣服,跟着齐齐跪倒,向萧凤楚参拜。
“众爱卿平身!”萧凤楚挥手免礼。此刻,他虽未龙袍加身,却已经感觉到了权势的魅力。万人之上的感觉,竟然是如此之美!
他冲着场中身着全副铠甲的军兵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走至萧凤离身前,左右将他挟住。
萧凤离没有丝毫反抗的任两人押住,眼角的余光扫到右侧的秦湘云似有起身之意,投去一记稍安勿燥的眼神,随着两名兵丁走下座席。
在众人的目光中,回头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一脸漠然的古昔墨,才毅然的走出‘琼潇阁’。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再也不留半点痕迹。古昔墨才抬起头,一双淡然的眼,却已然有些湿润。
这一场逼宫的戏码,便这样悄然的落幕。
没有死伤一兵一卒,便将皇权紧握手中。萧凤楚不无得意的笑开了一张俊颜。对于他来说,已达成所愿,只需静静的等待着登基,正式成为邑昱之主的那一刻了。
怀着无比的喜悦心情,只想和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人分享。
中宫里,从回来便一直沉默着的古昔墨,让春喜有些担忧。
刚才逼宫的一幕,她站在古昔墨身后,看得一清二楚。
从萧凤楚初现身影的那一刻,她便隐隐的感觉到似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发生。
身为贴身女婢,可不是做假的。主子的一举一动,情绪的波动,她都要做到心里有数。否则,就不佩做一名贴身女侍了。
这几日,主子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虽然她没有说,但是她却可以感觉得到。
直到她的旧主子出现,她才有些醒悟。原来,娘娘一直在等着的人,便是王爷主子!
将皇上逼退皇位,是王爷主子和娘娘一内一外,联手所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自然也不例外。
对于她这小小的后宫女侍来说,谁做皇帝都无所谓。只要主子开心就好。
可是,谋划了这一切,真正做到,也达成心愿了以后,为什么主子还是不开心呢?
而且,还比之前更加来的阴郁。
主子究竟在烦恼些什么?难道,她费尽心思,想要做的不正是要将王爷主子扶上皇位吗?这不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昔墨,昔墨!”人未到,声先至。
春喜不用看,都知道这道隐藏不住喜悦的声音是谁的。
能这样叫主子的人屈指可数,而今时今日又有谁会比王爷主子更加渴望,也更加有资格这样的叫呢?
萧凤楚踩着轻松的脚步,迈进中宫大门。
正庭里,端坐着有些精神恍惚的古昔墨。远远便传来的唤声,并没有传进她的耳中。
满脑子都是萧凤离那痛苦而悲凉的眼神,宛如一根坚硬的刺,牢牢的刺在她的心头。一阵阵的令她刺痛着。
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感到迷茫不知所措。情愿相信,那只是对他的一丝愧玖。
她告诉自已,他除了害死她的亲人之外,对她,还算不错。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难免的对他产生怜悯和愧玖。
除此之个,再无其他。
尽管她无数次这样的对自己说,可是,为什么还是摆脱不去心头那隐隐的刺痛和微微的酸楚。
古昔墨,你究竟还在烦恼此什么?
仇人已经被你拉下皇位,受到了最深重的打击。你不是应该痛痛快快的大笑一场的吗?干吗坐在这里,一动不动的为他难过?
笑,她是该笑的。只有笑了,她才不会这么的难过!
笑,一定要笑!
她带着无比的苦涩,努力扯出的笑颜,在萧凤楚和春喜眼中,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昔墨,你是在笑吗?可是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笑意?”
“王爷?!”淡雅的声音里,多了些迷茫,一颗晶莹的泪珠,和着她的笑容,轻轻滑落在脸庞。
泪水带来的凉意,让她伸出手,试起凝结在脸上未散去的珠泪。
怔然的望着指腹上多出的湿迹,迟迟不肯相信这是从她眼中流出来的。
“为什么要哭,昔墨?”萧凤楚的声音,温柔的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颀长的身形,蜷缩起来,蹲在她的面前。伸出手指,轻触她犹湿的眼睫,谓然低叹一声:“是为了他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古昔墨依然迷蒙的眼,不带焦距的望向远方,“他是我此生最最痛恨的人,可是看到他那心痛的眼神,我的心,也感到好痛好痛。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真的不知道。”
听着她的低沉轻述,萧凤楚收回的手掌,紧握成拳,脸色晴了又暗,暗了又晴。终是忍住没有发作。
“昔墨,不要想太多。一定是你这阵子心力交悴,太累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就会没事的。”萧凤楚温柔的话语,如同一剂良药,治疗着她惶惶不安,迷惑寻找出路的思绪。
她点了点头,听话的任他牵起她的手,扶至榻前。
“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了!”弯下身,亲手为她脱下鞋子,萧凤楚扶着她躺下,盖好了被子,绽出一记温柔和煦的笑容。
古昔墨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站在床头的萧凤楚,盯着她的睡颜,良久良久。眸中温柔的光,在转向她的小腹时,变得阴寒冷暗。
如一把锋利尖刀,穿过锦被,直刺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