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才跨进院子,就看到婆婆满脸焦色的追了出来。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提着若玉就扑了上去,哭天抢地的吼道,“娘啊!娘啊!你这偏心眼儿也太大了吧,我们家五个娃都没什么吃的了,你还让玉姐儿给老三家送麻饼,你这是苦了我们老大家啊!”
田氏脸色尴尬,没成想兜兜才出门就被周氏给撞见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家里孙子孙女多,兜兜是最苦命最操心的一个,就只有兜兜跟着祖父祖母过,难免让大儿媳周氏心有不平。
“哎哟!你快把她放下来!你这是做什么啊!不就是两个麻饼吗,你快放她下来!”田氏赶紧上前先护着兜兜。
周氏不服气,顺手一扔,就把若玉丢进了婆婆怀里,眼疾手快的一把夺过蒙着白纱布的竹篮子。
“哼!都说娘偏心眼儿,这会儿就惦记着老三家了,咱老大家五个娃也饿着肚子呢!娘!你这偏疼也太——”
周氏蓦然止了声,眼睛愣愣的盯着手里的竹篮子,一只手还抓握着白纱布。
若玉嘴角微不可查的浮起一丝浅笑,眼里得意之色一闪而逝。
“奶奶奶奶!大伯母说您偏心眼儿,说兜兜是个讨债鬼就知道往家里送吃的,还掐了兜兜的小屁股,兜兜好痛!”若玉被田氏抱在怀里,吊着脖子告状,心里乐开了花,谁叫大伯母小心眼,活该被自己耍了一道。
田氏本觉得尴尬,这一下看到周氏揭开篮子,里面的小蜘蛛小蜗牛在一窝草里爬啊爬……
“哐——”的一声,周氏一把甩出去,竹篮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小孩子过家家的东西全都撒了出来。
“你!你!”周氏气愤难当,指着若玉说不出话来!
当着婆婆的面,周氏指着若玉鼻子,凶狠狠的样子毫无遮拦。若玉害怕的往祖母怀里缩,委屈的叫痛。
“周翠花!你这是欺负一个娃娃做什么?”田氏一下子明白过来,也有了底气,生气的凶道,“你也是当娘的人了,怎么欺负到咱们蒙家自个的娃了!”
周氏气得心里没了底气,只以为抓住玉姐儿给老三家送东西,她就要来找婆婆要一些回去,实在不成也能够捞到好处。可谁成想,玉姐儿长大些了,不是那么好哄好骗了,今天居然对着自己说谎话!
蒙老太爷刚从地里割猪草回来,才跨进院门就踩到了地上的小竹篮子,抬头看到老婆子和大儿媳妇,脸色一下子不好看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蒙老太爷放下一大背篓猪草走了过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大儿媳妇盯着若玉不放,老两口都是知道的。背地里周氏还和若玉的娘亲赵氏吵架,指桑骂槐的说一些难听的话,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今天周氏居然闯到公婆院子里来了,竹篮子摔到地上,显然是闹事儿的。
若玉看到祖父,扑腾着从祖母怀里出来,伸着手要祖父抱,“爷爷爷爷,兜兜屁股痛!”嚷嚷着屁股痛,直往祖父怀里扑,委屈的眼泪花花的,煞是可怜。
田氏心疼,把若玉交到老头子手里,伸手就撩起若玉的裤子来看。
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红肿的两处疙瘩刺伤了二老的眼!蒙老太爷心里一刺,把小玉儿楼抱在怀里,双眸喷火的瞪着面前的周氏。
“你这歹毒的妇人!咱们蒙家自个儿的娃你都这么不待见,你好毒的心啊!”
周氏身子一缩,今儿没捞到好,反倒坏了事儿,她害怕了,转身就往院门口溜。
“你给我站住!”蒙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好了,老头子,瞧你把孩子都吓到了。”田氏心里清楚,这事情是她让兜兜去的,只是没想到闹成这样,赶紧拉着蒙老太爷进屋。
蒙老太爷抱着兜兜,心里止不住的一阵疼,深吸一口气,这才抱着孩子进屋。
一直缩在大人怀里,捂着肚子叫疼的若玉进了屋就不吭声了。周氏手脚没轻没重的,谁都不放心她带着若玉有好事儿。田氏伸手去解开若玉的衣服要看个究竟,这才发现这孩子对着自己贼贼的笑。
除了屁股上被掐了两下,若玉怀里居然揣着三个麻饼!
蒙老太爷不知情,田氏却是知道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揪她的小脸蛋,“你这小猴子!”
“奶奶!兜兜怕撞见大伯母,就藏在衣服里了。大伯母还掐了兜兜屁股,好痛。”若玉抱着田氏撒娇,甜糯糯的一声声奶奶,叫得田氏好不心软。
把事情前后一五一十的说了,蒙老太爷也有些责怪的道,“老三家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就算要送,今后也要小心些!”
田氏应下了,她何尝不知道,老三家就赵氏支撑着家里,日子过得清苦,这才时不时让兜兜送些东西去。那个一心想要考功名的儿子不死心,这会儿去参加秋考,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经周氏这么一闹腾,麻饼也不用送了。田氏坐到织布机前面继续织布,手里的梭子熟练精准的穿梭在一根根丝线中,粗糙的手指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
若玉看着奶奶又沉浸在对儿子的忧虑上,撅着小屁股站起来就往织布机旁边跑,奶声奶气的道,“奶奶,兜兜也会织布,兜兜要织布换大钱,给娘亲买好吃的,让爹爹考状元!”
田氏叹了一口气,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没把小孩子的话当一回事儿。蒙老太爷拿着斧头在柴房劈柴,听到若玉稚嫩的嗓音,心里颇为宽慰,“小玉儿懂事了,锅里煮的什么东西?”
“呀!”若玉惊呼一声,撒腿就往厨房跑。火坑里的火快要熄灭了,桑树枝烧尽成了灰,锅盖上冒着股股白烟,东西都已经煮熟了好一会儿了。
看着若玉活泼好动的样子,蒙老太爷脸上难得的欣慰笑容。他知道这小丫头爱折腾,自从大病一场之后,这丫头就比以前聪明机灵一些,今天这事情还瞒得过周氏,连他也有些吃惊。不愧是高僧点拨的孩子,就是长进快。
夜里,若玉躺下之后,回想着自己大病一场,用光了祖父母的积蓄,爹爹又要赶考用钱,娘亲支撑着家里苦得不行。躺在床上烙饼似的总是睡不着,若玉抹黑出了房间。屋子里很安静,堂屋的窗牖下奶奶的织布机还摆放着。一片月色银华倾泻到房间里,清晰的看得清上面的每一根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