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族长收了蒙家的布,转手卖给绣坊,从中得几个钱的利息的事情,花婶也是知道的。明摆着捡了蒙家多年的便宜,蒙家自己不说,别人也不会说。这一次,花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布匹,花婶的眼睛里就多了算计。既然白送来的便宜,不捡白不捡,量他吴家业不敢把绣坊怎么样。
肥肥的五指往前一抓,爽快的道,“这布我就收下了,不过价钱嘛,”侧身对柜台内的长工招招手,翘着兰花指往蒙老太爷面前虚空一点,笑盈盈的道,“你放心,保准给你个公道。”
若玉牵着祖父的裤腿,望着长工递过来的十五个钱,看到祖父的手明显的抖了抖,脸色窘迫却咬着牙没有吭一声。奶奶织的布以前可以卖给吴族长二十个钱,吴族长卖给绣坊比二十个钱还要贵,可是祖父卖给绣坊就……
若玉不是傻子,蒙家被吴族长坑了,逼得无奈来到绣坊,居然被黑心肝儿的花婶也宰了一刀!若玉脸色不好看,一双眼睛瞪着心满意足离开的花婶,追上去就要理论,却被祖父一把拽了回来,黑着一张脸捂上她的嘴,满是警告的看着她。
“唔唔——”若玉支支吾吾的发不出声音,被祖父提着身子快步离开绣坊,双脚悬空乱踢,愤怒的小脸满是不甘。
到了大街边上,蒙老太爷回头看绣坊隔得远了,才松开手放她下地。
“爷爷!你干什么让她白白捡便宜,那个花婶也不是什么好人,合着吴家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若玉气得跳脚,喘着气的骂人。
蒙老太爷越看自己这个小孙女越像自己,性子急,不愿意吃亏,骨子里心气儿比谁都高。可是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啊,他活了一把年纪才领悟的东西,小玉儿年幼无知哪懂得这些道道呢。
“快走吧,咱们去看看你二姑姑。”蒙老太爷叹了一口气,没换到几个钱,房子修不好,过冬都是问题,看来只有去女儿家寻求帮助了。拉着若玉的小手一步一趋往前走去,心里虽然苦,可这孩子的一股子傲气越来越像自己,蒙老太爷还暗想着让这孩子长大了不要像自己一样被人欺负!
若玉不知道,祖父到哪儿都带着她,也有磨练磨练她这骨子心气儿的意思,省得她将来长大了随着自己性子来,要吃大亏。若是生在曾经那个荣华旺盛的家族,若玉这性子只怕会骄横放纵,长大后也会变得凶狠毒辣,野心勃勃,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要让着她。蒙老太爷紧了紧手心儿里软软的小手,突然有一丝庆幸,至少自己最亲最疼的小孙女没有那样的土壤,亲自教导,凭着她古灵精怪的性子,即便家境贫寒,长大了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的小子。
祖孙两一前一后离开老街,沿着一条小道往集市后的农地走去,不出五百米的乡村小道,田埂上都是整齐修剪的桑树,新长出的桑叶已经舒展开来,一片绿意盎然的自然景色。
在一大片桑树田的尽头就是二姑姑蒙志秀家了,才走下小路,若玉就看到尽头的一根老桑树桩里冒出来一颗圆圆的脑袋。
“外公!兜兜!”一个十岁大小的女孩子梳着辫子笑盈盈的走了出来,回头扯着嗓子吼道,“娘,外公和兜兜来啦!”
“雪姐姐!”若玉走到她面前,甜甜的唤了一声。二姑姑嫁到童家生了一对兄妹,若玉生病的时候,还带着孩子回娘家看过自己,送过一些好吃的给她,相处的不错。
童永雪脸蛋儿秀丽,清澈的眼眸满是亲切,拉着若玉的手,细心地替她摘掉头上的树叶,笑盈盈的招呼她进屋去。
蒙志秀听到声音,快步迎了出来,看到爹和侄女来了,赶紧端来一盆热水,“一大早门口就吊着一只蜘蛛,我猜孩子他爹去赶考一时回不来,多半就是娘家要来人,还真是巧了。爹,兜兜,先洗把脸吧。”
若玉的这个姑姑一头黑发柔顺光亮,盘起来没有一点碎发,面庞白净端正,一看就是个勤俭持家的干练妇人。
“姑姑好。”若玉接过雪姐姐递来的棉布毛巾,冲着姑姑笑着打招呼。
“哟!这丫头,越来越嘴甜了。”蒙志秀从不把兜兜当外人,对自己娘家孩子颇为照顾,亲昵的刮了她的鼻子,递过来一块麻糖,“吃吧。”
二姑姑家条件好些,二姑父是长子,家里只剩一个公公,整天晒太阳安享晚年。二姑父不善持家也不舞刀弄枪的,挚爱读书,今年朝廷重视文考,和若玉她爹一起都去了。说到底,二姑姑是一家之主,没有成为受气的小媳妇儿,脸上的笑容总是那么明朗。
祖父拉着若玉和童老爷子打了招呼,就让她跟哥哥姐姐玩儿去了。烟囱冒着股股青烟,蒙老太爷在厨房里一边添火一边把家里最近的事情说给女儿听。父债子偿,怕王家找女儿出气。
“爹,放心吧,这王家人虽然阔摆些,也就那个王武最惹事儿。今天这事情要是让王员外知道了,说不定王武还要挨一顿打呢!”蒙志秀在擀面条,拍了拍手上的灰,挽起袖子去揭锅盖,雾气蒙蒙中又听她道,“你还不知道吧,前阵子王武想要抢好人家的姑娘,在别人家门前闹了不到两天,王员外赶回来就给他一顿棒打。”
蒙老太爷往灶头添了一把柴,望着女儿道,“还有这事儿?”这下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看来王家也不尽是护短的人。
两个大人在厨房里说话,没注意到厨房门口的动静。若玉拿着永宏哥哥的木剑,跳了出来。
“王武那个坏蛋,哼!敢抢我们家的粮食,早晚我要找他算账!”唰唰两下子,若玉挥舞着手中木剑,虎虎生风,把姑姑给吓愣了一下。
身后传来永宏哥哥和永雪姐姐的窃笑声,若玉小脸儿一皱,像个勇敢的武士一般,拿剑指着永宏哥哥挑衅道,“你不相信我?”
不等永宏哥哥回答,灶台边上的二姑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食指往她额头上一点,呵宠的道,“我们都信你,行了吧。快把剑还给你永宏哥哥,女娃娃哪儿能舞刀弄枪的,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