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溟阳见她落泪直哭,以为她受不了疼痛才哭的,出声劝慰道:“太痛了吗?别哭,我动作轻一点儿就是了。你要是一个劲的哭,刚上的药可就不能起作用了,到时候留下疤,你可别瞒怨我。”
听到他的话,我哭得更凶了,他哪儿知道我的心思,我在乎的是他,根本不在乎脸上会不会留疤。
段溟阳看她越哭越凶,就把手上的药瓶随手往旁边凳子上一放,站起身来轻声说道:“瞧你,越劝你越哭得带劲了,这让我如何说你才好呢,你要是再哭啊,我可就走了,等你哭够了,我再来。”
我连忙止住眼泪,用手擦了擦,站起来道:“别走,我……我不哭就是了。”
段溟阳盯着她,这才发现她就是那日他在傅家见到的女子,心中暗道,咦,她不是傅家的人么,怎么又在靖候府呢?一时间怔了怔,往屋里一看,想拿挂在盆架上的毛巾给她擦脸,才迈出去一步,被她紧紧抓住衣袖,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露出乞求之色。于是,他笑道:“我不走,我只是想去拿毛巾给你擦脸,重新上药。”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想起自己的身份,免不得心中有几分失落和自卑,急忙退却一步,小声道:“对……对不起,我……我以为你要走。”
段溟阳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话,拿来毛巾给她擦了脸,又重新为她上药,待上完药之后,洗了手,坐下才道:“过年的时候,我还在傅家见过你,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你在这儿,是谁把你弄得浑身是伤,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抬眼看着他,只觉得他为人和气,说话体贴,心中一荡,不仅想道,难得我们能坐下来说会儿话,我受伤的事儿根本不值得跟他一提,于是,一语代过,简单的说道:“我的事……三言两语跟你说不清楚,谢谢你的关心,其实……没发生什么事,这伤……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段溟阳见她神色闪烁,明知道她在说谎,也不再多问,淡淡笑了一下,将东西往锦袋里一收,单取出一瓶药放在桌上,起身道:“我看你浑身是伤,这瓶药你留着用,我先走了,记得三天之内,不要洗脸,三天之后我再来给你换药。”
他要走了,我禁不住站了起来,问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么?”
段溟阳一笑,说道:“我还有事儿,不走不行啊,你好好养伤,别忘了,我还会再来看你。”
段溟阳站在门口,见她欲言又止,忍不住想笑,打量着她,想到初见时,她有一双细滑的手,只是如今她的手又粗又燥,禁不住想到,下回来时,定拿些润肤膏来给她用,免得她在这儿干活,弄坏了一双娇柔的手。
“我走了,告辞。”
“哦……”我想对他说些感谢的话,吭了半天,却说不出来,只得道:“好,那你……慢走。”
我见他转身而去,顾不得身上疼痛,追到门外,目送他走出院门,这时他在院门口,回头看了我一眼,冲我微微一笑,我一怔,他人不见了,心中一喜,荡起无数波澜,想他说三天以后会再来看我,禁不住起了期盼之心,恨不能下一刻,就是三天之后才好。
段溟阳刚走出下院,正寻思着那女子看他的眼神,似乎带着爱慕之情,心中暗笑不已,忽得感觉到有人正在它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抬起头来发现沈卓远站在不远处,于是,快步走过去,说道:“我来替云涛到你府上探望一个人,没提前跟你打声招呼,你不会见怪吧。”
沈卓远一笑,淡淡的说道:“他倒识趣,自己不来让你来。”
段溟阳收敛笑意,不忍他们二十多年的友情因为一个女人而断送,轻叹了一声,劝说道:“你们之间因为叶小姐闹得不愉快,依我看不值得。”
沈卓远平静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说道:“谁说我跟他只是因为一个女人,是他对你说的么?”
段溟阳往前迈了一步,跟他面对面,轻摇头道:“那倒不是,他没说,是我自己揣测的。”
沈卓远轻“哦”了一声,明知故问的说道:“他托你到我府上来看人,看的是谁,是本候的爱妾吗?”
段溟阳失笑道:“这一点儿,倒是你多虑了,云涛不是那种人,既然叶小姐嫁给了你,他就不会跟她藕断丝连,他让我来探望的人,只不过是你府上的一个丫头,并不是叶小姐,恕我多嘴,关于这一点儿,我倒是挺佩服他,拿得起放得下,不失为大丈夫。”
沈卓远冷哼了一声,扭头背着他,说道:“哼,你佩服他,他倘若真是放得下,又如何托你来看望她。”
段溟阳微微一怔,想到刚才所见的女子,想了想,说道:“我想……恐怕你是误会了,云涛怎么会跟你府上的丫头相好……”说到这儿,他一顿,打量着沈卓远的神情,不由问道:“你跟他之间的误会,该不会是因为那个丫头吧?”
沈卓远放声“哈哈……”笑了起来,并不多做解释,段溟阳看着怪异的他,心里更是奇怪,禁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跟我说说?”
正说着,就见一个小丫头扶着叶灵艳朝这边儿走过来,段溟阳见此连忙退到一边,沉默不语,朝她瞟了一眼,只见她长得白肤娇润,美艳亮丽,走起路来像一朵随风摇摆的鲜花,若说两个男人为了她,闹得不欢而散,他倒有几分相信,换成那个浑身是伤的女子,他倒不觉得她有何过人之处,想到这儿他淡淡一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此时,叶灵艳轻移莲步,款款来到沈卓远面前,瞅了段溟阳一眼,福身娇声细气的说道:“候爷,原来您在这儿,奴家找您半天了。”
沈卓远轻点头,并不看她,而是摆了一下手示意她起来,问道:“起来说话吧,找本候何事?”
叶灵艳愣了一下,回头望了真儿一眼,收到她递来的眼色,当下一咬嘴唇,委屈的哭述道:“候爷,您要替奴家做主啊,奴家刚才……让人给欺负了……”
沈卓远听了,脸上并未露出半点儿不悦之色,淡笑了一下,忽得眼神一变,脸上仍在笑,神色却凌厉起来,盯着她问道:“谁欺负你了?”
叶灵艳见他的脸色,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以为他要替她出气,连声说道:“回候爷,是厨房掌勺的那个奴才,奴家打听过了,他好像姓李,叫什么李贵来着,候爷……您一定要替奴家做主啊,奴家……”
不待她说完,沈卓远喝道:“够了!你当本候是什么人了,单听你两句话就相信你,哼,你还没那个本事,我来问你,她脸上的伤是谁伤的,你当本候什么都不知道吗?”
叶灵艳脸色一变,不觉得有些发白,顿了一下,随口道:“候爷……,奴家是为您……才出手教训她的。”
沈卓远冷冷一哼,扫向她身后的小丫头,喊了一声:“来人!”
刘管家赶紧跑过来,低首道:“候爷有何吩咐?”
沈卓远瞟向丫头,对他说道:“把她给本候丢到后院池子里泡一泡,让她清醒一下,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刘管家挥手招来两个下人,拖着真儿就往后院走,真儿吓得大呼救命,叶灵艳那见过这种场面,连忙跪下乞求道:“候爷,奴家知错了,您就饶了真儿吧,奴家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卓远冷笑道:“本候向来善罚分明,既然你们主仆情深,你就替本候盯着去吧,免得他们动手不知道轻重!”
叶灵艳又不是傻子,一听这话,爬到沈卓远脚下,扯着他的下摆,连声哀求道:“候爷……候爷……”
沈卓远看了她几眼,冷笑道:“你想让本候饶了她……好,不过,本候有个条件,就不知道……艳儿你是否愿意……”说着,他眼光一闪,浮现出一抹捉弄的意味。
叶灵艳心中一喜,连声道:“我愿意,我愿意……”
沈卓远忍不住大笑起来,此时,段溟阳看了他几眼,并不吭声,只见他收了笑意,托起她的下巴,抚摸了一下,像是打量一件东西,冷声道:“艳儿,要想本候放过这个丫头并不难,只要你在自己的脸上划上两道,本候就答应你,放了她,但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什么?候爷你让我——”叶灵艳失声惊叫,抬起头怯怯的望了他一眼,发现他并不是跟自己说笑,浑身一颤,跌坐在地上,大惊失色,颤声道:“候爷……你……”
沈卓远盯着她,脸色一沉,喝道:“来人,扶艳夫人下去,把那个丫头给我沉入池里喂鱼!”
话一毕,刘管家立刻挥手招人上前,把浑身颤抖的叶灵艳扶了下去,此时她已经吓得说不上话来,低着头不敢看沈卓远一眼,任人架了下去,不敢再为救真儿多发一言,生怕他一个不高兴毁了自己的脸。刘管家见主子没有其他吩咐,施了礼悄声退了下去。
事后,段溟阳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只觉得他只言片语之间轻而易举了毁掉一条人命,这种作法,极端绝狠,大不赞同,准备离开时,走过他说道:“当年的事情,相必对你影响太深,卓远……你太令我失望了……希望你不要因此,毁了自己的一生……甚至你的幸福。”
沈卓远一听这话,脸色大变,厉声道:“不要跟我提当年的事情,我说过,谁要跟我提,我就杀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