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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三十七何人伴我咏黄昏?

原著回目: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院夜拟菊花题品赏要点:这伙女人心灵深处有好多好多秘密呢?在《红楼梦》时代,像贾宝玉这样的知识分子,绝大多数都是在寒窗苦读,为“学而优则仕”而辛勤奋斗;一旦有了功名,即在官场中辛苦钻营,在尔虞吾诈中钩心斗角。或向上爬了,成为吃人者;或栽了跟斗,成了被吃者。且看《儒林外史》中的范进之流,多么可怜。

本书中贾雨村的一生就是这方面的写照。贾宝玉很有福气。逃开了那个吃人和被人吃的屠场,躲进了女儿国,整天和一群女孩子逍遥。这两回是说他和众姐妹在诗社吟诗。口角噙香,心吐芳言,看到的是风花雪月之美,听见的是优雅芬芳之音,闻到的是花香诗香美人香。而最重要的,是他能够感受到,众女儿在他面前各各展现自己的独特个性,甚至内心秘密。这样的神仙生活如能享受一天,也是大福啊。诗言志,诗,是诗人的一种自我解剖。

薛宝钗有句经典名言:诗从胡说来。是啊!就像酒醉吐真言一样,诗,是诗人内心真情的倾吐。花,就是女人。女人吟花诗,就是表白自己,或展现自己的美,或吐露心灵秘密,或发泄某种在平时难能发泄的情绪。女人的生命就是爱情。女人写诗,不管是自觉或不自觉,总是要直接或间接流露自己在爱情方面的理想、追求、欢乐、愁苦等等情绪的;有时,甚至能够预测着自己的命运。一群女孩子在一位男士面前吟诗,无疑是在说:你来看我呀:我是怎样的美丽啊,我有多么快乐和痛苦啊,我的心灵深处有好多好多秘密啊……在这种情境中,这位男士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呢?起码是有一种美的享受吧?贾宝玉在众女儿吟诗中所感受到的享受,便是这种美福(塞:绝妙的女人诗论)。

你看:《咏白海棠》诗,探春的诗是说:斜阳寒草带重门,苔翠盈铺雨后盆。玉是精神难比洁,雪为肌骨易销魂。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我的灵魂像玉一样高雅,我的肌骨像雪一样洁白;我的事业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不想做神仙飞天,只想在寂寞之时,有多情异性陪伴我,怜惜我。”这样的自美和自泄心事,像探春这样的淑女,在平时,是少有可能的;只有在吟诗时才吐露出来。宝钗的诗是说: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我有高贵的身份,我有美丽的容姿;我有丰艳的身子,我有淡雅的风韵;我淡雅,所以更显得比谁都美。”端庄的薛宝钗竟然说出了这种话,只有在吟诗时才有的情景。黛玉的诗则说: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我高洁,我美丽,我孤芳自赏,我孤立无援,我有满腔的心事,不想也不愿向谁诉说。”这种心灵独白,也只有在吟诗中才有。湘云则在自美的同时叫喊: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我寂寞啊!我的爱情寂寞啊!我的寂寞是我的自作自受,我并不怨天尤人。”这诗当是湘云后来守寡的谶言。读湘云这诗,强烈共鸣,为她补作:迷伊幻境踏天门,巧遇仙姝在玉盆。玉骨冰肌风雅品,才情诗意泽芳魂。常年苦思唯蜜友,满腹愁情化泪痕。倩女离魂重会日,狂吞仙醪醉黄昏。(听春雨:读此有感,作《仿湘云·赠友》: 迷自青埂望空门,寻得仙株无玉盆。丹心傲骨叹风流,吞文吐墨吟断魂。满腹才华难知遇,一怀情愁化泪痕。梦入太虚荒林卧,痴抱红楼醉黄昏。)秋爽斋,是贾探春住的地方,故以代她名字。这位才女在第三回中出现了一下,至此才着力描写她。她给哥哥宝玉写信要成立诗社,后定名为“海棠社”。蘅芜院是宝钗住处,是宝钗的代名。诗社邀史湘云入社,由她来做一次东,做东要办宴招待大家。湘云不富裕,这样的阔宴她请不起。宝钗为她出主意,请吃螃蟹。宝钗又帮她拟出诗题——菊花题。宝钗和湘云因人生观的某些相似而成了朋友。但二人性格有异:湘云天真爽朗,宝钗成熟有城府;湘云可亲可爱,宝钗可畏又可敬。正是:色爱可卿,情爱黛玉,婚爱宝钗,友爱湘云,神爱妙玉。异性之爱不出乎此(塞:这是男人对女人的五种爱之模式,也是一种独家之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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