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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尺蠖赋

鲍照

这是一篇咏物小赋。

知哉尺蠖[1],观机而作[2]。伸非向厚,屈非向薄[3]。当静泉渟[4],遇躁风惊。起轩躯以旷跨[5],伏累气而并形[6]。冰炭弗触[7],锋刃靡迕[8]。逢险蹙蹐[9],值夷舒步[10]。忌好退之见猜[11],哀必进而为蠹[12]。每骧首以瞰途[13],常驻景而翻露[14]。故身不豫托[15],地无前期[16]。动静必观于物,消息各随乎时[17]。从方而应[18],何虑何思?是以军算慕其权[19],国容拟其变[20]。高贤图之以隐沦[21],智士以之而藏见[22]。笑灵蛇之久蛰[23],羞龙德之方战[24]。理害道而为尤[25],事伤生而感贱[26]。苟见义而守勇[27],岂专取于弦箭[28]。

(钱仲联增补集说校《鲍参军集注》,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

[1]知:”智“的古体字,聪明。尺蠖(huò):蛾的幼虫,行时一屈一伸。

[2]观机而作:见机行动。

[3]屈:或作”诎“。

[4]当:面对。泉渟(tínɡ):像泉水一样停聚不流。

[5]起:屈起,鼓起。轩躯:修长的躯体。旷跨:大步向前。

[6]伏:爬伏不动。累气:屏息。并形:蜷曲身躯。

[7]冰炭弗触:不碰冰冷的和火热的。

[8]靡:不。迕:迎,碰。

[9]蹙(cù)蹐(jí):缩足小步貌。

[10]值:当,面对。夷:平坦。舒步:伸展步伐,正常行进。

[11]忌:畏惧,忌讳。见猜:被猜忌。

[12]蠹(dù):蛀虫。

[13]骧(xiānɡ):抬头。瞰途:看路。

[14]驻景:或作”伫影“,指长久停立。翻露:反路,回转。露,或作”路“。

[15]豫托:预先寄托。豫,同”预“。

[16]地:目的地。前期:预先定好。

[17]消息:消长,指尺蠖的伸缩变化。时:时节,时令。

[18]从方而应:顺从正确的方向而采取适当的行动。方,指适宜的方向。

[19]军算:军事谋划。权:权变。

[20]国容:国家法度。拟:摹仿。变:权变。

[21]高贤:高人贤士。图:效仿,取用。隐沦:隐没,隐居。

[22]以:用。藏见:隐藏自己的高见。

[23]灵蛇:神蛇。《周易·系辞下》:”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蛰,动物冬眠,藏伏不动。

[24]羞:认为……可耻。龙德:龙的品性。方战:正在打斗。《周易·坤》:”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25]害:妨碍。道:道义。尤:过错。

[26]伤生:伤害生命。感贱:感觉鄙贱。

[27]此句谓如果要见义勇为。守勇:守住、捍卫勇敢。

[28]此句谓难道只有用弦箭一条途径吗?意即不必专事伸而不屈,而宜随机应变。弦箭:上弦待发之箭。

鲍照受《周易·系辞下》中”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的启发,从尺蠖的一屈一伸中悟出人生处世应见机而动、随事应变的道理,给细微之物赋予深刻的生命意义。作者主张观机而作,但也强调见义守勇,既有朴素的唯物观念,也有比较积极的人生观。本赋语言平实明快,琅琅上口;描绘的尺蠖形象栩栩如生,读来令人解颐。

(周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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