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际亮推崇志士之诗。所谓志士之诗,首先要有志。他说:“志之见于诗,如物之见于权。其志肆奇而旷远者,其诗亦肆奇旷远焉。其猥鄙浅近者,其诗亦与之猥鄙浅近焉。今世之所谓才人者,问其志,漠然无所存,观其诗,了然无可歌可泣之致,则亦苟且剽窃而已,大雅何尚焉?若徒以取悦人之耳目,则亦何所不可为,何必于诗。”(《与徐廉峰太史书》)所谓志,具体表现在关怀天下,关注现实。他说:“诗之境曰在天地间,其境不外山川、风土、人情、事物。”(《南来录自序》)所谓“志士之诗”,要“思乾坤之变,知古今之宜,观万物之理,备四时之气”。“其志不欲为诗人,故其诗独工,其传也亦独盛。”又说:“余窃惟昔人于诗,其能传之后世者,其志皆不徒为诗人也,必将有所存于诗之先,与有所余于诗之外焉。”(《郭羽可诗序》)正是在这一点上,志士之诗和才人之诗、学人之诗不同。才人之诗“模范山水,觞咏花月,刻画虫鸟,陶写丝竹,其辞文而其旨未必深也,其意豪而其心未必广也,其情往复而其性未必厚也”;学人之诗“其境不越于山水花月,虫鸟丝竹,而读其诗,若使人遇之于物外者”。
所谓志士之诗,慷慨激昂。志士“其心未尝一日忘天下,而其身不能信于用也;其情未尝一日忤天下,而其遇不能安而处也。其幽忧隐忍,慷慨俯仰,发为咏歌,若自嘲,若自悼,又若自慰,而千百世后读之者,亦若在其身,同其遇,而凄然太息,怅然流涕也”。张际亮又说:“夫狂歌悲叹,何与于人,而人心为之飞动惨恻,是必有与人人相感之故矣。其不得已而托诸是,以其志昭示天下。”(《郭羽可诗序》)又说:“其阅历有足以穷其变,其幽忧愤快、劳思慷慨,虽时有不同,而言之皆出于其中之不容已,其言之长短、高下、疾徐,亦有不同,而读之皆足以使人掩卷而叹,沉吟而思,高歌往复而起舞,或且泣下不能止,此则诗之至也。”(《南来录自序》)都是讲志士之诗。他批评有的诗“或优游于丰亨逸豫之境,言其酬酢耳目之适,以为是韵事焉云耳,其于山川、风土、人情、事物之变,未必无所遇,然于其心固漠然也”。(《南来录自序》)这当然不是志士之诗。
“风骚多孤臣危苦之辞”,虽“无论已”,不便于讨论,但至少不是才人之诗,学人之诗,如果认为与志士之诗有关,不能说没有道理。当此世象衰微之际,张际亮推崇志士之诗,显然有着重要的时代意义。
二写志士之诗
张际亮谈到自己写诗的情况说,凡“身之所历山川、风土、人情,事物之变,皆以诗著之”,“凡余心有所幽忧愤快,劳思慷慨,皆于诗发之”(《南来诗录自序》)。“亮窃念非其时也,故目之所见,耳之所闻,身之所阅历,心之所喜怒哀乐,口之所戏笑诃骂,一皆托诸诗”(《答潘彦辅书》)。他关于志士之诗的种种描述,可以说正是他自己创作的写照。他用创作实践着自己推崇志士之诗的主张。
张际亮的诗歌关注现实。道光五年,他有《哀流民》诗云:“辛苦湖湘客,飘零异地春。鼋鼍骄岁月,鸡犬共风尘。道远思家失,年荒就食贫。东南半漂荡,何限此流民。”诗有序云:“癸未,东南诸省大水,楚灾尤剧。其流民丐入吾闽者,日至百人。饥寒困顿,或死于道,所见若此,他可知也。”(卷六)他“道途遍历知民隐”(《寄光栗原聪谐廉访保定》,卷十六),写下了大量关怀民生疾苦的篇章。其有《桃源》诗云:“宿迁至桃源,百里连长堤。堤下半饥人,穴处芦苇低。往往蓬首妇,抱儿当风啼。妇啼儿亦啼,不知何惨凄。是日风复雨,鸦鹊纷东西。侧见号乞者,长跪当马蹄。问汝谁氏子,汝困谁使之。汝实不能言,呜咽我马悲……”(卷十八)《自沂州至郯城夜宿郭外有述》:“朝从沂水渡,久望郯子城。旷野多悲风,鸿雁相哀鸣。际天衰草外,惟见饥人行。单车挈老弱,性命同死生。夫推妻前挽,中有儿啼声。夫妻草间坐,抚儿涕泪横。可怜露下根,霜落不再荣……”(卷十八)《十五日夜宿弋阳筱箬岭述感》云:“可怜频岁灾,凶年复至此。道旁流离人,半是良家子。骨肉卖为奴,百钱聊救死。单轮挽老弱,朝亲夕路鬼。白骨弃不收,觅食更流徙。朔风中野至,雪霰横空起。冻饿互哀呼,面目无人理。……”(卷十八)这些诗歌对老百姓的命运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张际亮尤其用诗歌的形式反映鸦片输入这一重大历史事件。道光九年,他有《食肉叹》诗描写鸦片对人民的毒害说:“粤闽鸦片馆日开,十户九破形死灰。”(卷十一)十一年,又有《送云麓观察督粮粤东》云:“市易多年达岛洋,夷酋列肆来朝暮。土来金去芙蓉膏,丝轻帛贱羽毛布。”(卷十六)揭示了鸦片输入、黄金外流的严重现实。十三年,诗人更写下著名的《浴日亭》诗:
青山到沧海,高下皆烟痕。极天积水雾,浩浩暗虎门。东南地势尽,平见扶桑根……飘风满楼橹,远近夷船繁。苍铜与黑铁夷船皆以铜包其底,两旁列铁炮八十余尊,皆重千余斤,骄夺天吴魂。侧闻濠镜澳,盘踞如塞垣。毒土换黄金,千万去中原夷人以鸦片土易中国银,岁至三千万。岁税复几何,容此丑类尊海关岁征税不过百六十万,近日夷人尤桀黠,督海关者转多方庇护之……。狡狼鬼国恣内地称夷人曰鬼子,陷溺生民冤。海若何不灵,恶浪失簸掀。鲸鲵有齿牙,不啮群鬼跟?岭蛮昔反背,请看铜鼓存海神庙有铜鼓,言系汉马伏波征蛮所遗。如何任煽诱,不思固篱藩?蚩蚩岸居氓,慎汝长子孙。嗟余如长剑,利截蛟鼍鼋。留之无所用,欲掷洪涛浑。驰晖去不返,身世空忧烦……(卷二十)
“青山到沧海,高下皆烟痕”,到处都是鸦片烟痕,“毒土换黄金,千万去中原”,千万黄金,流出中原。诗篇不仅再次描写了鸦片输入的严重现实,更预示了夷人进犯的可能性:“飘风满楼措,远近夷船繁,苍铜与黑铁,骄夺天吴魂。”而清朝政府昏聩腐败,“如何任煽诱,不思困篱藩?”表现了诗人深沉忧思。“狡狼鬼国恣,陷溺生民冤。海若何不灵,恶浪失簸掀。鲸鲵有齿牙,不啮群鬼跟?……嗟余好长剑,利截蛟鼍鼋。”诗人对侵略者充满仇恨,并随时准备战斗。时人林昌彝评此诗说:“时英夷尚未中变,亨甫可谓深谋远虑,识在机先者矣。”(《射鹰楼诗话》卷二)道光二十年,鸦片战争爆发,张际亮写下大量诗篇,所谓写“乾坤之变”。其有《传闻·浙·闽·广》十五首反映东南沿海及广东战事及《定海哀》、《镇江哀》、《宁波哀》、《后宁波哀》、《东阳县》、《奉化县》诸诗。
张际亮关注现实的诗学思想非常自觉。早先所作《哀流民》,有序云:“为赋此诗,冀当事闻而加悯焉。”(卷六)其《食肉叹》诗有序云:“落拓如余,空言何补,心有所慨,聊复述之。要有他日不思余言者邪?”(卷十一)其《十八夜宿练潭雨骤作次日竟日不止二十日午微霁始行,是夜宿新安渡口号十首》写他作诗反映鸦片战争说:“羽檄交驰日,东南惯往来。诗从征信史,世亦练吾才。”(卷三十一)可见其明确的诗史意识。
张际亮壮志难酬。他在诗里,每借历史人物来抒发内心的忧愤。其有《项王墓》云:“呜呼,气盖世,力拔山,江东子弟尚可集,王乃不肯图生还。王存一日沛王惧,王死千秋父老怒。美人骏马杂楚歌,何意英雄竟失路。”(卷八)《宿迁》云:“项籍起下相,叱咤无狂秦。如何垓下歌,饮泣羞美人。时运困英雄……”(卷三十二)又有《贾生》云:“贾生当日实高才,却宦长沙久不回。天子本谈黄老术,功臣何止绛侯猜。过秦有论言谁听,却屈无情志自哀。千载龙门留特笔,一篇传合楚骚哉。”(卷六)他有时通过描写自然环境,比如大风来倾泻心中的郁怒。《北风》云:“惨淡惊沙晦,苍茫旷野阴。长河奔怒马,大树落楼禽。占月怜宵晕,看云怆旅心。萧萧双鬓在,独任北风侵。”(卷十四)《河间道上大风》云:“午风自何来,吹尘骤飘洒。须臾战九河,沙石走四野。乾坤入苍茫,惨淡出人马。势挟百灵豪,声驱万籁哑。想见笳鼓高,秋生寒乡下。”(卷二十四)《平原》云:“隐隐卫河色,飘飘朔野风。鬓丝任吹断,愁在苦吟中。”(卷十八)
志士之诗常表现志士豪迈慷慨的人格,张际亮的诗也是这样。他在诗中说自己:“半世豪狂如梦觉,万山风雨送秋归。”(《九月十夜晴溪二丈招水榭饯余扇索书即席赠别》,卷二十三)“半生阅历关家国,万里奔驰滞郢襄。”(《十一日作》,卷二十七)“狂歌击剑走飞电,山鬼夜起驱寒云。”(《雪中放歌》,卷十六)“拔剑还为斫地歌,连宵痛饮故人多。”(《至南丰连日与厚坤仁叔菊士了序集饮话旧感情慨然成咏》,卷二十五)“平生苦吟务激壮。”(《朝鲜李石隐在洽主薄为余作本国之歌因赠并视金芝叟老商从事》,卷九)
张际亮是个典型的游吟诗人。其《二十九日风雨舟发钱塘……至严州即事成咏》说:“吾生久道路。”(卷十八)《正月二十三日晡抵钱塘江口……次日至塘西,追感兴叹,率录成篇》自言“平生丘壑性”(卷九),《从广州江行至石龙漫作绝句》说自己“到处江山漫独游”(卷二十),《次韵小潮子使赠别》说自己“足迹平生半九州”(卷十九)。诗人每写高山怪石,狂潮险滩。其《云磜岭》云:“此岭界江闽,其高出云外。我来踏云根,云动荡衣带。连山若波涛,起伏鱼龙会。长风扇飘萧,天日摩青霭。孤亭上碍空,幽谷下成籁。十年一再行,何必游嵩泰。置身万仞间,心知宇宙大。”(卷八)《无米瓮》云:“我从顺昌来,四日见乱石。石多磊落意,心恋此滩侧……正如遇良友,相对不妨默。”(卷二十八)《孩儿峡》云:“晨棹沙县来,夕达延津矣。岂知孩儿峡,顷刻有死生。峥嵘不对出,怒涛惊神鬼。”(卷二十二)《龙溪口》云:“不见龙溪县,独泊龙溪口。奔流怒澎湃,乱石争怪丑。……平生志慷慨,数奇竟莫偶。”(卷十三)《将军滩》云:“险绝将军滩,怪石纷错峙。硪砢气不平,峥狞势相倚。崩波划三折,远望不见水。”(卷十三)《马耳滩》云:“四日顺昌来,滩多石不夥。林莽即萧条,沙砾徒碎琐。正如对俗客,沓拖不可奈。今朝溯此滩,复喜得硪砢。纵横一二里,高低百千个。磊落天地间,兀兀风波下。历落向故人,倔强乃类我……”(卷十三)《忆大龙湫作歌》云:“昨者一从雁宕过,常常忆念龙湫奇。万古苍苍插碧天,白光一片生云烟。……风软宿海落天上,日下先作鱼龙声。轰訇散入深潭去,澄虚一碧不知去。迥翻喷浪溅余飞,春雾濛濛远江曙。当时快意纵高歌,不意声出惊银河……”(卷四)《十八日西陵观潮》云:“……天边一线起白练,千里遥指潮头来。潮头来,争叹息。未闻潮声骇潮色,但见嵯峨横亘若雪山,大地旋转空明间。呿去喷吸倒怒浪,海若作使鱼龙顽,谁将明河灌赤岸。欲驾白日驰鱼渊,东流之水能西还,万事一逝嗟茫然。此时何曾见江水,潮势吞江犹未已。倏忽还为左右驰,动摇城廓排山驶。萧萧气卷青天高,晴昼并舞长银涛。古来众水尽就下,独有此水朝夕上涌疾……”(卷十五)诗人笔下的这些高山奇石、险滩狂潮充满雄豪兀傲之气。所谓“置身万仞间,心知宇亩大”,“石多磊落意,心恋此滩侧……正如遇良友,相对不妨默”,“怪石纷错峙,硪砢气不平”,“今朝溯此滩,复喜得硪砢。……历落向故人,倔强乃类我”,“奔流怒澎湃,乱石争怪丑……平生志慷慨,数奇竟英偶”。诗人显然意在以山水写自己的志士人格。
三创作体验
张际亮具有丰富的创作实践,他经常谈到自己的创作体验。他认为,诗歌创作,要有良好的艺术感受和感觉记忆。其《郭羽可诗序》说:
嘉庆戊寅冬,余自皖城溯江一日而抵浔阳,时岁暮矣,江风凛冽,望匡庐积雪,窈然无际,遂欲往游。次日回舟入湖口,始泊于大孤山下,风波昼作,不辨天日,舟子皆伏舟而号。邻舟有覆没者,余亦凄然心动,其苍凉震荡之意,至今不忘也。道光丙戌春,复自吴城一日而出湖口,波平风定,樯帆沙乌,回翔容与,五老、三峽之胜,隐约可辨。诸峰积秀,浮出水上,朝霞夕霭,若相映发。其时去戊寅九年矣,其清旷澹奇之态与昔异观,然其意亦至于今不忘也。
张际亮重视诗人的创作心理,其《答姚石甫明甫书》说:
夫诗以道性情,此人人能言之,然而知之者少矣。所谓性情者,岂若辈以口交婉媚轻率之语,写目前琐屑猥俗之事之谓乎?夫固将郑重以出之,宛转以永之,抑扬顿挫以赴之,汪洋澹漠以离之。其始也,如风萧然动于草末,已而激荡振厉,沨沨然满于崖谷,飘飘然飒飒然扬江海之长波,荡白云、凄日夕,龙鸣虎啸,寒马之秋吟,百虫之夜作,笳管之呜咽咿呕,咸会其气以成其声,于是羁人迁容,嫠妇怨女闻者悄然心动,茫然泪落,惨淡然天清而地寥,徘徊然昔来而今往,怅怅然不知其感之何从也。其或吹嘘林墅,月之欲晓,花之始春,房闼之既静,丝竹之毕陈,翔禽笼鸟之乍转,亦咸其气以流韵。于是天地昭旷,今昔淡忘,畅然而神怡,渺然而泪止,迟迟然不知其意之何以远也。
张际亮不赞成时时改诗,其《答朱秦洲书》说:“日日作诗,日日改诗,必不工。盖气蓄而后泄则盛,才敛而后放则舒,思沉而后举则远。终日作之改之,徒扰乱其真气、蹶僵其美才、扰塞其深思而已。”其《答潘彦辅书》特别谈到幽忧隐忍、慷慨俯仰发为咏歌后的平静心境说:
今夫河之源本清也,自入塞而扼于山,迫于堤,贯于众泉,污于泥沙,其流始浊,其势益激,入海而后平。故夫水之激也,其必有所放也,而后不溃于地。士之激也其必有所托也,而后不以伤生。……方其牢愁抑塞,命笔辄书,日或数十首,或十数首,若河之阻而遇冲风暴雨,掀波逆浪,鼋鼍鱼鳖,鼓鬣嘘气,喷悒而上,天地易色,白昼忽昏,及其罢去,了不复顾,则如风雨乍息,河安流枯,人渔者亦乐游其涯涘也。
这些描述具有文学心理学的意义,值得重视。
§§§第五节姚燮
姚燮(1805-1864),字梅伯,号复庄,别署某伯。浙江镇海人。嘉庆十年出生,“生有异禀,读书过人,性复沉毅,耐攻苦,以故学有根柢,才名早著”(张培基《姚梅伯传》)。道光十四年中举,后屡应会试不第。每与时俗不合,而“恂恂呐呐若愚者,而不知其胸中故了了千古事也”(陆云书《复庄诗问》书后)。鸦片战争爆发,家乡沦陷,倍尝艰苦。工诗、词、曲并骈文。
姚燮和魏源颇有交往。道光二十四年,姚燮有《曹户部楙坚席上醉后长歌赠魏源兼汤郎中》、《喜魏源王柏心李杭诸君成进士寄之以诗五章》诸诗。不久,魏源有《与姚燮书》并《走笔送姚梅伯燮归四明》诗。姚燮有《舟中怀都门故人诗》,怀念魏源,后又有《寄汤鹏魏源》诗。
姚燮和张际亮交往尤多。道光十五年,姚燮始见张际亮,其有《晤张孝廉际亮》诗说:“十年闻汝名,今日识君形。头已半将白,眼谁真尔青。长歌停落日,远气撒穷溟。三古钟镛在,何由叩寸筳。”十九年,有《潘丈德舆招同孔继嵘江开沈肇熙吴大田张际亮鲁一同饮城南酒肆饯春》、《尺五庄即事诗十二章》、《城南酒肆和张际亮》、《黄大鸿胪爵滋招同朱绶丁晏张际亮……饮江亭醉后成歌》、《送张际亮之楚中》诸诗。二十年,又有《曲沟题壁和张际亮韵二绝句》、《喜张际亮徐志导志恭昆季先后至都》、《孔宪彝招同梅曾亮朱琦潘曾莹曾绶黄宪清张际亮……饮尺五庄饯春》诸诗。张际亮曾评姚燮诗说:“某伯诗气骨雄健,思力沉着,每出一语,皆惨淡经营,能使难状之景,如在目前,此境盖惟深于诗者知之。余尤爱其情韵宛转,俯仰浩叹,如见古之伤心人,每读之辄怦怦不能自已也。”(《复庄诗问》附录)二十三年,张际亮去世,姚燮有《哭张孝廉际亮四章》,其一云:“伉慡生平意气多,短车尘巷喜频过。更番雪我愁中涕,强忍听君醉里歌。白发未能留岁月,夕阳谁使满山河。不如宣武门前柳,尚有荒枝照逝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