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向神坛的关云长

在几千年的中国军事史上，关羽远说不上是出类拔萃的一流将才。可是他却得到了历史上任何一位良将都望尘莫及的荣耀。由将而王，由王而帝，受到最广泛的崇拜。那么，关羽是怎样走上神坛的呢？

在中国历史的长河之中，闪耀着数以百计的将星，关羽无疑也是其中的一颗。不过，如果我们按照天文学的方法把他们分成等级的话，关羽远远算不上是“一等星”。无论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略，还是攻城略地的功勋，我们可以随意举出不少人，如春秋战国时的孙武、吴起、孙膑、廉颇、白起；楚汉相争时的项羽、韩信；汉代的李广、卫青、霍去病；晋代的桓温；隋代的韩擒虎；唐代的李靖，郭子仪；宋代的杨业、狄青、岳飞；明代的徐达、常遇春、戚继光等等，都是关羽望尘莫及的。就是与他同时代的人相比，曹操、周瑜固然超乎其上，就是鲁肃、陆逊、张辽、徐晃等人，也不在他之下。

这样说，并非有意贬低关羽。在三国时代，关羽确实是一位勇冠三军的“万人敌”，号称“世之虎臣”，在他身后的数百年间，人们仍然以“关、张”作为无敌猛将的同义词。不过，从《三国志》的记载来看，他只是一位勇将、虎将，但绝对算不上一位良将，如此而已。

关羽之所以在后世如此深入人心，名声远过于上面所列的那些古之良将，完全是得力于宋元以来流行的有关三国故事的戏曲小说，特别是《三国演义》的广泛流行。在这些戏曲、小说之中，关羽逐渐被塑造成为一个集忠、义、勇于一身的光辉偶像。人们在《三国志·关羽传》的简略记述的基础上，又大事移花接木，张冠李戴，创作出一个个精彩动人的情节：桃园结义、温酒斩华雄、斩颜良诛文丑、降汉不降曹、过五关斩六将、古城会、华容道义释曹操、单刀赴会、水淹七军等等，使一介武夫的关羽成为空前绝后的大义士、大英雄。

毛宗岗在《演义》的总评《读三国志法》之中，提出了“三绝”的说法，诸葛亮“智绝”、关羽“义绝”、曹操“奸绝”，这是颇有见地的。确实，《演义》虽然用浓墨重彩渲染了关羽的勇猛，但作者的心血更多地是倾注在关羽的“义”上。历史上的关羽，忠于刘备，与刘备形影不离，“稠人广座，侍立终日”，开疆守土，不避艰险。他一度不得已降了曹操，为报答其知遇之恩，于千军万马之中，斩袁绍大将颜良，解了白马之围，最后终于离开曹操，回到刘备身边。陈寿在《三国志·关张马黄赵传》的评语中，对关羽和张飞评价道：“羽报效曹公，飞义释严颜，并有国士之风。”所谓“国士”，是指那些才能、能力、风度出类拔萃的人。可见，在三国时代，关羽的“义气”已得到人们的普通赏识和看重了。再经过《演义》精心刻划、极力渲染，“降汉不降曹”、“秉烛达旦”、“千里走单骑”、“义释曹操”等情节更是深入人心，使关羽成为古往今来忠臣义士中的第一人。

正由于关羽的“忠、义”特别为人看重，历代统治者出于自己的需要，也不断给关羽“加官晋爵”。

关羽生前，曹操为了收买他，表封他为汉寿亭侯；死后，后主刘禅追谥他为壮缪侯，这是关羽最初的封号。

最先为关羽晋爵的是北宋的风流天子宋徽宗，他加封关羽为“忠惠公”、“崇宁真君”，后来又加封为武安王和义勇武安王。

宋高宗时加封为壮缪义勇王。

宋孝宗时改封为英济王。

明宪宗时封为壮缪义勇武安显灵英济王。

明神宗时，关羽的地位又升了一格，被封为“关圣大帝”，成为天神。

清朝的顺治、乾隆、嘉庆、道光几位皇帝，又在“关圣大帝”之前加上了许多尊号，最长的一个是“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关圣大帝”，而每一个封号的前两字，都是“忠义”。由此不难看出封建统治者们的用心，他们是要人们以关羽为榜样，无限忠于皇帝，永远遵守封建秩序。清代的人们因此直接称关羽为“关忠义”。

从明末以来，关羽还得了一个尊称“关夫子”，和“万世师表”孔夫子并列。在旧中国孔庙被称为“文庙”，关帝庙则被称为“武庙”。有文庙的地方必定有关帝庙，而在没有文庙的穷乡僻境，仍然可以找到关帝庙的踪迹，由此可以看到关羽影响之广泛和深入。

关羽由侯而王，由王而帝，成为神圣的偶像，“官运亨通”，步步高升，连以“精忠报国”流芳后世的岳飞都无法与之比肩，更无论孙、吴、韩信一类用兵如神的良将了，这在中国古代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在清代，对关羽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各种关羽戏之中，关羽出场，只能自称“关某”，旁人无论是敌是友，一律要称他为“关公”。如《战长沙》之中，黄忠出场，见了关羽问道：“来者可是关公？”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称呼敌人，确实令人失笑。但在当时，由于这是“钦定”的，任何人都不敢违背。到了清代后期，宫廷中演戏，每当关羽出场时，看戏的皇帝和后妃都要起身离座，散行几步，再坐下，以表示对关羽的尊敬。

时至今日，对关羽的崇拜仍然流行于海外的华人之中。在香港、台湾等地，商店、会馆以至于普通百姓家中，随处可以看到关羽的偶像被神圣地供奉在神龛之中，甚至在警察局里，也供奉着他的神位，其普遍程度不亚于观音菩萨。人们对他烧香礼拜，虔诚祷祝，希望能得到他的神灵保佑，全家平安、恭喜发财。这种现象，现在已普遍出现于内地，并日见扩展。

如此种种，不仅当日的关羽，就是《演义》的作者也绝对是没有料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