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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東漢碑刻複音詞構詞研究(12)

第一,根據構成音節的語音聯繫情況來看,《碑刻》非重疊式單純詞主要可分成雙聲、疊韻和非雙聲疊韻。雙聲的如“忉怛、荒忽、慷慨、唐突、參差、霖漉、仿佛”等,疊韻如“琅玕、洶湧、崔嵬、崜峗、混沌、屏營、須臾、從容、扶疏”等,非雙聲疊韻,如“囹圄、崢巆、歔欷、邂逅、鴻濛、鏌鋣、吁嗟、繽紛”等。從表達的語義來看,多數是表情貌、狀態的形容詞,即便是表名物、行為或擬聲,也帶有較強的描繪色彩。從詞形上來看,同一單純詞可以有兩個乃至多個書寫形式,如“逶迤”一詞就有“逶隨、委隨、禕隋、逶虵、委蛇”幾種形式,還有如“礧落”、“磥硌”與“磥落”、“盤桓”與“股桓”等。從字序來看,同一單純詞還存在同素異序現象,如“崎嶇”(桐柏淮源廟碑)與“嶇崎”(桂陽太守周憬功勳銘)、“欷歔”(太尉楊震碑)與“歔欷”(北海相景君銘)等。

第二,從歷時比較的角度來看,東漢《碑刻》較前代有了一些新的發展變化,主要表現在:

出現了一些新的單純詞。《碑刻》大多數單純詞繼承自先秦,如“囹圄、荒忽、崔嵬、屏營、號咷、繽紛、磥硌、唐突、消搖、鳳皇、參差、鏌鋣、鴻濛、嗚呼”等等。但有一部分則是新產生的,如“憉”:

○奈何朝廷,奪我慈父?去官未旬,病乃困危。珪璧之質,臨卒不回。噓唏殞絕,奄忽不遲。孝子憉,顛倒剝摧。遂不克寤,永潛長歸。(北海相景君銘)

“憉”一詞就是作者獨創,後世亦不見有用例,似停留在言語現象階段。又如“連漉”:

○春秋六十六,梨儀瘁傷,泣涕連漉。(堂邑令費鳳碑)

“連漉”,指垂淚貌。

有些單純詞的基本義位發生了變化。如“氾濫”本指大水漫流或飄浮遊蕩的意思,但《碑刻》則指眼淚橫流的樣子。《金鄉長侯成碑》:“於是遐邇士仁,祁祁來庭,集會如雲,號哭發哀,泣涕氾濫。”又如“仿佛”,《碑刻》中指神像,《史晨饗孔廟後碑》:“既至升堂,屏氣拜手,祗肅屑僾,仿佛若在。”

有些單純詞有了多個義位。如“慷慨”,《碑刻》中有三義:

①情緒激昂:

○[闕],唱號慷慨,沈深不前。(桂陽太守周憬功勳銘)

○而青蠅嫉正,醜直實繁,橫共構譖,慷慨暴薨。(太尉楊震碑)

○世政促峻,邑宰寡識,慢賢役德,被以勞事,然後慷慨激憤,宦於王室,歷中黃門,冗從假史,拜小黃門右史,遷臧府令中常侍。(中常侍樊安碑)

○即慷慨商歌,曲曰:“貪吏而可為,而不可為;廉吏而可為,而不可為。貪吏而不可為者,當時有汙名;而可為者,子孫以家成。廉吏而可為者,當時有清名;而不可為者,子孫困窮,披褐而賣薪。貪吏常苦富,廉史常苦貧,獨不見楚相孫叔敖,廉潔不受錢,涕泣數行,若[闕]首王。”(楚相孫叔敖碑)

②性格豪爽:

○智捨淵藪,仁隆春暖,義高秋雲,行潔冰霜,慷慨壯厲,臨[下闕]休,譽固已著矣。(荆州刺史度尚碑)

③謀略遠大:

○君敦《詩》說《禮》,家仍典軍,壓難和戎,武慮慷慨,以得奉貢上計,廷陳惠康安遏之謀。(武都太守耿勳碑)

又如“盤桓”,有三義:

①徘徊;逗留。

○辟司空司徒府,厲□□引,股桓弗就。(巴郡太守張納碑)

○每執盤桓,成則三讓,以交會□精,引咎折躬。(太尉劉寬碑)

②交往。

○君叡精謙虛,委虵衡門,以禮盤桓,名德可尊。(金鄉長侯成碑)

③多、廣大的意思。

○度時否泰,盤桓利貞。(冀州從事張表碑)

三、小結

1.先秦時的重疊式複音詞以語音重疊為主,《碑刻》中則發展到了以語素重疊為主,甚至詞的重疊式也有了相當的數量;種類更加完備、豐富,如AA式、ABB式、AABB三種形式均已具備。這說明重疊式複音詞在東漢加快了發展的步伐。

2.《碑刻》非重疊式單純詞和先秦相比,既有繼承,更有創新,諸如涉及的詞性範圍更大,詞形上一詞多形和新詞形增多,字序上出現了同素異序詞;在語義上,有的基本義位發生了變化,有的義位增多。

3.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以上在《碑刻》中出現的新特點在同期的《論衡》中卻表現得不充分,有的甚至沒有出現。這說明東漢《碑刻》語言比《論衡》更具開放性,更口語化。

§§§第八節綜合式複音詞(人名、地名等專有名詞不在討論之列。)

綜合式複音詞指由兩種或兩種以上構詞方式合成的三音節或多音節複音詞。從意義上看,東漢《碑刻》綜合式複音詞基本是名詞和動詞。為利於全面瞭解東漢《碑刻》詞彙面貌,我們把多音節數量詞也在此一併討論。

一、綜合式複音詞

1.名詞。共計187個。又可分成職官名詞和普通名詞。

1.1職官名詞

這類詞從音節上看,有三音詞,也有超過三音節的多音詞。如:

○徵拜議郎,遷大醫令、京兆尹。(衛尉衡方碑)

○府君諱根,字元石,司空公之伯子,樂安太守之兄子,漢陽大守侍御史之兄,乘氏令之考。(安平相孫根碑)

○復舉孝廉、尚書侍郎,遷注丞冀州刺史、大醫令、下邳相。元弟功德牟盛,當究三事,不幸早隕。(司隸校尉楊淮碑)

○門下掾王敞、錄事掾王畢、主簿王曆、戶曹掾秦尚、功曹史王顓等,嘉慕奚斯、考甫之美,乃共刻石紀功。(曹全碑)

○於是功曹郭敏、主簿魏襲、戶曹史許禮等,遂刊玄石,銘勒鴻勳,垂曜億軨,永有昭識。(樊毅脩華嶽碑)

以上為三音節詞。

○舉孝廉,除郎中給事謁者,贊衛王台,婁[闕]忠謇。(竹邑侯相張壽碑)

○門下功曹徐侃字元節。(堂邑令費鳳碑)

○除二子郎中,長子牧富波侯相,次讓趙常山相,次秉寔能纘脩,復登上司陪陵京師,次奉黃門侍郎。(太尉楊震碑)

○後漢中秋老乞身,以助義都尉養疾閭里,又行褒義校尉。(巴郡太守樊敏碑)

以上為四音節詞。

○曾祖父,攸《春秋》,以大夫侍講,至五官中郎將。(婁壽碑)

○光武中興,玄孫霸為臨淮太守,擁兵從光武平定天下,轉拜執法右刺奸、五威司命、大司徒公,封於陵侯,枝葉繁茂,或家河洧,或邑山濟。(金鄉長侯成碑)

○長子字子恭,為郡行事;次字子惠,護羌假司馬,含器早亡。(趙寬碑)

○[下闕]除郎中、尚書符節郎、恒陵園令,換中東城門侯,遷繁陽令,養老長孤,救災匡困,化惡以善,擾逆以[下闕]幸。(太尉陳球後碑)

以上為五音節以上的詞。

1.2普通名詞

從音節上看,《碑刻》中的普通名詞基本上是三音節詞,四音節詞僅2個。從意義上看,涉及到以下幾方面的事物:

1.2.1有關方所。如:

○烈火飛炎,一都之舍,官民寺室,同日一朝,合為灰炭,獨留文翁石廟門之兩觀。(益州太守高眹脩周公禮殿記)

○羊竇道舊故南上高山,下入深谷,危駿回遠,百姓患苦。(青衣尉趙孟麟羊竇道碑)

○又少入金氏門,承清儉之後。(金廣延母徐氏紀產碑)

○帝御九龍殿,引君對覿,與酒飯,賜飲宴。(國三老袁良碑)

○農夫織婦,百工戴恩,縣前以河平元年遭白茅谷水災,害退,於戌亥之間興造城郭。(曹全碑)

○特部行事荀斑與縣令先讜以漸補治,設中外館,圖珍琦畫,怪獸嶽瀆之精,所出禎秀,役不干時,而功已著。(樊毅脩華嶽碑)

1.2.2有關身份。如:

○會喪太夫人,感背人之凱風,悼蓼儀之劬勞,寢暗苫塊,仍[闕]上言。(衛尉衡方碑)

○漢之興也,侯公納莢,濟大上皇於鴻溝之阨,諡曰安國君。(金鄉長侯成碑)

○神農氏因宜教田,辟土種穀,以振萬民。(武梁祠堂畫像題字一)

○牧馬牛羊諸僮,皆良家子,來入堂宅,但觀耳,無得刻畫,令人壽,無為賊禍,亂及孫子。(山東嘉祥出土東漢永壽三年畫像石題記)

○辭對:故事辟癰禮未行,祠先聖師。(乙瑛碑)

○白石神君居九山之數,參三條之壹,兼將軍之號,秉斧鉞之威。(白石神君碑)

1.2.3有關動植物。如:

○母問其故,曰:“吾聞見技首蛇者死。今日見之。”(楚相孫叔敖碑)

○少見技首蛇,對其母泣:“吾將死。”(楚相孫叔敖碑)

○比翼鳥,王者德及高遠,則至。(武氏石室祥瑞圖題字)

○比肩獸,王者德及鰥寡,則至。(武氏石室祥瑞圖題字)

○比目魚,王者德廣,明無不通,則至矣。(武氏石室祥瑞圖題字)

1.2.4有關器物用品。如:

○今特賜錢十萬,雜繒卅匹,王具劍、佩書刀、繡文印衣、無極手巾各一。(國三老袁良碑)

○念君之仁恩,聞君之隕隧,剝斷而辛酸,復截縗麻杖,[闕]君之柩棺,扶號而竭[闕],泣涕其□□。(堂邑令費鳳碑)

○壁流離,王者不隱過,則至。(武氏石室祥瑞圖題字)

1.2.5其他。如:

○君諱頤,字貫方,其先出自帝顓頊之苗胄裔乎?(益州大守高頤碑)

○君不事黃耇壽,霣沒歸[闕]窆且於中嶽玄照洞,倉弘高顯□□□□□刻畫文磐堂,列種諸奇樹窈何楇。(嚴訢碑)

○[闕]以[闕]刀祖錢三萬。(外黃令高彪碑)

○立姓定氏,應天文像。(巴郡太守張納碑)

○建初二年正月十五日侍廷里父老僤祭尊於季、主疏左巨等廿五人共為約束石券。(漢侍廷里父老僤買田約束石券

○大女桃婓等,合七首藥神明膏,親至離亭,部吏王宰、程橫等,賦與有疾者,咸蒙瘳俊。(曹全碑)

○舉孝廉、西邦長,伯母憂去官。(司隸校尉楊淮碑)

○讜言未列,遭公夫人憂,憔悴消形,齒不見□。(安平相孫根碑)

○末出京師,遭大君憂,泣踰皋魚,喪過乎哀,謹畏舊章。(博陵太守孔彪碑)

○析里大橋,於今乃造。(析里橋郙閣頌)

○遷右扶風槐里令,遭同產弟憂,棄官,續遇禁岡,潛隱家巷七年。(曹全碑)

○[下闕]孝廉,除郎中、尚書、侍郎、右丞,遭泰夫人憂,服闋還台,拜尚書、侍郎。(涼州刺史魏元丕碑)

2.動詞。共計4個。如:

○遭順帝棄天下,扶佐孝沖孝質帝,兼領黃門令。(吉成侯州輔碑)

○[闕]□□十一月廿二日乙酉,河南尹君丞憙,謂京寫[下闕]□□墳道頭訖成,表言會月卅日如律令。(聞喜長韓仁碑)

○蔑勢利之權,庶幾乎仁義之道。(外黃令高彪碑)

綜上,東漢《碑刻》綜合式複音詞主要表現出如下幾個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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