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何不把白鸥当成人体素描的模特儿,从艺术的角度来加以赞赏呢?白鸥的话如电光石火在心头闪过,使他灵感触发,突然找到了震慑心神、抵御诱惑的法宝。
说也奇怪,当人的思想一旦向着艺术的境界升华,其灵魂便立即变得圣洁和高尚起来,刹时间,一切邪念俗虑统统退避三舍!
“哈哈,你现在的形象使我想起了安格尔的油画《泉》。”他的眼光不再躲闪,而是坦然望着在明亮灯光照耀下的白鸥的半裸体。
“安格尔?”这个名字对白鸥来说有点陌生。
“安格儿是法国从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最杰出的画家之一。他的女人体的油画是世界艺术宝库中不可多得的瑰宝。《泉》就是她的代表作,也是他歌颂女性人体美的经典之作,是人类绘画史上最完美的女人裸体像之一。”江枫努力回忆着他过去读过的书上对安格尔的评介,“这幅画,他从构思到画成,整整花了三十六年。”
“啊,画了这么长时间!快说给俺听听,这是怎样的一幅画?”白鸥顿时来了兴趣。
“这幅画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中国曾经非常流行,新华书店都有,现在我的家里就有一幅,嵌在镜框里,原来一直挂在我床头对面的墙壁上。画面上,一位健康、美丽、清纯、恬静的少女全身赤裸,亭亭玉立,她的一只手托住了肩头一个倾倒的瓦罐口,另一只手从背后弯过头顶,抓住了瓦罐的底部——”
“啊,俺也想起来了,那瓦罐里是不是有几股水正在往下流,就像瀑布一样?”白鸥抢过江枫的话,惊喜地说,“哎呀,这画,俺也有,是俺小学的一位体育老师送给俺的。她是一名女运动员,还是俺同一个村上的人。俺游泳是她第一个教的,她还教俺学健美呢。她说俺学游泳,搞健美,都会大有出息。为了鼓励俺搞健美,她专门去青岛新华书店买了这幅《泉》送给俺。俺一见这画,喜欢得了不得。俺把它贴在床头上,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天天看,就是看不厌!”
“这么说来,这位女老师就是你健美的启蒙老师。”
“可不是!她可喜欢俺了。每年端午节,俺们秀水镇办庙会,都要选全镇长得最标致的女孩扮观音菩萨,负责选观音的就是这位肖老师。她说扮观音的不光要脸蛋美,还要身段好,也就是说,要健美!每次,她都把俺给选上了。到庙会那天,大伙把俺打扮成观音菩萨,让俺穿一件低胸的白色连衣裙,在俺饱满的胸脯上画一个佛教的标志,还在俺额头上点一粒圆圆的朱砂,抬着俺在镇上一转就是半天!”
“啊啊,想不到你还有这么辉煌的历史!你从小就是个大美女呀!”江枫的眼睛瞪大了。
“嘻嘻,俺要是听了肖老师的话,一心一意搞健美,说不定早就成名啦!”
“那可不是一般的成名,说不定还能冲出国门,走向世界呢!”
“俺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不是我吹捧你,说心里话,就你现在这个摸样,你跟外国那些最美的女人相比,也毫不逊色!”江枫一本正经,神色变得异常的庄重,“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在国外呆了一些时候,我总觉得西方的女人要比中国女人长得美。中国女人的脸是平板的,缺乏立体感,西方女人的脸却是立体的,极富雕塑感;中国女人的身材小巧玲珑,舒展不开,西方女人的身材修长苗条,既挺拔又富有曲线美,显得分外的舒展。但是,这些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营养条件的改善,医疗水平的提高,特别是体育锻炼的加强,健美活动的普及,我们中国女人的美也与国际接上轨了。我觉得你就是个代表!你是我们中国女性的骄傲!说实话,这些年来,我还没有见到比你更美的女人!”
“嘻嘻,你把我抬得太高了吧!”白鸥说得很谦逊,却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
“我刚才说过了,我一点也没有吹捧你的意思。你的脸是瓜子脸,也叫鹅蛋脸,这是中国美女标准的脸型。而你又长着一副京剧里青衣花旦的容貌,你的眼睛是那么大,那么水灵,那么明亮,眼梢向上挑起,豁开,眼珠流动的空间特别大,所谓‘美目流转,顾盼神飞’,只有你能做得到。这就是为什么别人会说你不用化妆就能登台演《贵妃醉酒》的原因。这样的容貌,代表了中国女性最典型的美感,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完全可以打出‘中华牌’!而你的身材,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经过你艰苦的锻炼和雕凿,已达到了一流水平。上次,我已经夸过你的大腿,现在该说胸脯了。西方女性热衷于隆胸,在乳房里注入硅胶,搞得又肥又大,鼓鼓囊囊,像两个大皮球,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完全丧失了自然的美感。而你的胸脯,跟安格尔油画的《泉》的少女一模一样,双乳并不肥大,更没有一点松弛,而是两个最标准的圆锥体,饱满,结实,坚挺,鲜活得就像即将怒放的花蕾,水灵得好比刚成熟的水蜜桃。啊,蓬勃的青春,旺盛的生命力,无限的自然风韵,全从这儿冒出来了!再说皮肤,汗毛多,皮肤粗,是西方女性最大的欠缺,我们东方女性的皮肤却是细腻,白嫩,柔滑。这些优点,你全有。你看,在灯光底下,你得皮肤多么像闪光的丝绸!……”江枫愈说愈激动,脸色像喝了酒一样焕发出红彤彤的光彩,眼睛里彷佛有两朵火苗在闪闪跳动。显然,他的这番话早就在心里酝酿已久,只不过现在找到了发表的机会罢了。事实确是如此,此刻,对江枫来说,别的一切语言和行动也许都是愚蠢的,拙劣的,唯有这一番话才是理智的,得体的,可以说恰到好处!
“嘻嘻,你瞧,你把俺夸得那么完美无缺,难道俺连一点缺点也没有?你还说没吹捧俺呢,俺可不信!”白鸥在精神上得到了满足,刚才的骚动不安开始平息下来。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江枫笑道,“要说你的缺点,请你把你的脚抬起来。”他说着,俯下身去,用手轻轻地抓起了她的脚,“你看,你的脚是不是有点畸形?大脚趾向外叉开,关节的骨头明显突出,长得多么难看!”
白鸥突然羞涩地大笑起来,同时蹲下身去,望着自己的脚板,笑道:“啊,真了不得,你什么时候注意到俺的脚的?俺也知道,俺的脚太丑了!俺在乡下时,就喜欢赤脚,把脚趾炸开了,到了大城市,要赶时髦,穿高跟鞋,把脚趾头捆得紧紧的,就这样硬是把一双脚搞得不像样子了!”
此刻,江枫多么想把自己的脚也伸出来给她看看,让她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脚是何等的相像!但一想到可能会出现的后果,他还是忍住了。是的,现在给她看,还不是时候!
乘着白鸥炽热的情感刚冷却下来,江枫说要方便一下,抓住时机马上进了洗手间。他先找白鸥的洗脸盆,凭经验,那儿往往会留着洗脸梳头者不经意掉下来的头发。他俯首一看,果然一下子找到三根,都有七八寸长。他喜不自禁,忙用指头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捻起来。接着,他又找到白鸥的木梳,一共有两把,上面也沾了好几根头发。 他连忙找来一张卫生纸,将那七八根头发都包起来。不料门外传来了白鸥的叫声,他猛然一惊 ,像做贼一样,将纸包塞进裤袋,咳嗽一声,连小便都没顾上,就出了洗手间。进了白鸥的卧室,原来白鸥刚才果然是在叫他,她埋怨他今天来得太迟,眼睛一眨,中午就快到了,她问他下午能否请个假,她要留他吃饭,让她尝尝她的拿手好菜;吃过了饭,他要同他好好地待在一起,她决计把自己的最美献给他。
听了白鸥的话,江枫的心不由得紧缩起来。他忙看手表,时间果然不早了,他推说下午有课,请不了假,中午就不用白鸥再忙了,反正以后机会多得很,说不定将来还要同她生活在一起,那就更不在乎一朝一夕之间了。一番话,说得白鸥心里喜滋滋的。
“那好吧,这衣服,俺下次再穿给你看!”白鸥爽快地说;她想了想,忽又说道,“你的家,俺还没去过呢,下次就去你家,俺要给你当一回家庭主妇,好不好?”
“好,好。”江枫心不在焉地应答着,正要举步,不料白鸥一把拽住了他,将他拖到饭桌前坐下。接着她便从一个保暖柜里端出一个大砂锅来,揭开锅盖,随着一股扑鼻的浓香弥漫开来,只见砂锅的汤里躺着一只煮得透烂的金黄油亮的老母鸡。她十分利索地撕下一条鸡腿,装在饭碗里,泡上烫,端到他的面前,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笑道:“快吃!——不许你再客气!”
江枫无奈地笑着,抓起了筷子。
“俺已经想好了,往后,每过半个月,俺都给你买一只土老母鸡,给你补身子。你们当教授的,天天熬夜做学问,忒辛苦了!俺妈就是这么待俺爸的,她在家里养了那么多鸡,自己舍不得吃,都给俺爸补身子。……”
江枫一边吃,一边听,只觉得眼眶一阵阵发热,他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有让泪水掉下来。
吃完鸡,江枫起身告辞,走到大门口,猛然想起一件事,忙问白鸥:“这门上的锁换过了吗?”
“没有。俺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赵璧辉的那把钥匙没还给你,为慎重起见,你还是应该把锁换了。”
“他不是说找不到了吗?哼,他即使留着,还有脸进这个门吗?”
“人心难测呀。不管怎样,我们要防着点。”
“嘻嘻,你怕个啥?这钥匙,过两天,俺给你去配一把!”
.江枫摇了摇头,望着白鸥,无可奈何地苦笑了。
回到家里,他马上给梅晓萍挂电话,告诉她,白鸥的头发业已取到,要不要马上送去。梅晓萍起初很高兴,但接着要他仔细检查一下,头发上有没有毛囊。江枫打开纸包,将七八根头发一根一根都检查了一遍,却没有一根是带毛囊的,原来那全是断发。梅晓萍告诉他,唯有带毛囊的头发,才有化验的价值;而要带毛囊的头发,除非是从头上直接拔下来。
听了梅晓萍的话,江枫扫兴极了。他抓着头皮沉吟半晌,决定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