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在省委一位新提拔的副秘书长的婚礼上,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突然冲到正在与新娘喝交杯酒的新郎面前,与新郎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刹时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纽带,把三个人的心紧紧地联结起来了。它陪我度过了生命中最艰难的岁月。我建议你读一读。我们女人最需要的是自信和坚强!”
白鸥接过那本书,晚上,江枫在病房陪伴白鸥,直到深夜。白鸥的咯血已经止住,但情绪依然很激动。她告诉江枫,只见封面上印着四个字:《潘虹独语》。她随手翻了几页,是她的一个最要好的同事蓝月今天下午告诉她的。蓝月的丈夫是扬子江大酒店的大堂经理,他曾多次看到赵璧辉和高部长的千金高明珠到大酒店去打保龄球。当时他并不在意,直到今天上午,婚宴大厅贴出了赵璧辉与高明珠“结婚志喜”的大红海报,他这才感到惊讶,连忙将这个新闻告诉妻子。蓝月几乎没有考虑任何后果就打电话告诉了正在物候站值班的白鸥。白鸥马上与江枫联络,但江枫的手机却一直无人接听。怀着强烈的义愤,她打的来到扬子大酒店。这时,婚礼已经开始。她混在人堆里,牙齿咬得咯咯响,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她的满腔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她甚至感到,要是硬要把这股怒火压下去,她的心脏乃至她的整个肉体都会像一个点着了引信的火药桶一般爆炸开来。
“你怎么把刀子也带来了?”江枫问她,此刻他仍然心有余悸。
“刀子?你怎么知道俺带刀子?”白鸥好不惊奇。
“我是亲眼看着你从一个穿藏袍的人的手里买下这把刀子的。”
“这么说来,你是在跟踪俺?”白鸥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没有我的跟踪,今天说不定要出人命!”
“是的,今天俺真想与他同归于尽!——杀了他,再自杀!”
“你值得吗?”
“俺咽不下这口气!”
“把刀子交给我吧,我来给你保管,好不好?”江枫不由分说,把手伸进她的裤袋。
“不行不行!俺得自己保管,”白鸥拼命护住自己的裤袋,“俺自己也得防身。”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你有一天也背叛了俺,哼,你试试看!”她瞪了他一眼,伸手按紧裤袋里的刀子,噗哧一声笑了。
“我会是这样的人吗?”他望着她凌厉的眼光,顿时感到一种无形的威逼,但他依然现出毫不在意的神气,笑道,“那好,刀子由你自己保管,不过你得答应我,与赵璧辉的事从此罢休,不要再纠缠了。”
“俺听你的,俺只当他死了。俺相信他不会有好下场。”
第二天,江城至少有三家晚报(其实都成了早报)在显著的位置报道了省委常委高青云嫁女的新闻。一家报纸的标题是《省委领导严以律己,女儿结婚不用公车》,另一家晚报的标题是《组织部长嫁爱女,谢绝酒店放烟火》。还有一家晚报则针对高部长要求下面“不要帮倒忙”的讲话,发表了一篇评论《廉政官员的肺腑之言》,指出管理部门办事人员的拍马逢迎,往往是腐败现象愈演愈烈的重要原因,有些本来清正廉洁的官员每每身不由己被自己部下的“一片好心”拖下了水。现在,省委组织部长语重心长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应该引起各个部门的高度重视,却见好些地方在字里行间写满了挺秀的钢笔字。
“太好了!这里头有两本书呢!——潘虹的,千万不要为腐败现象推波助澜,给领导帮倒忙!
至于婚礼上发生的惊人的一幕,这些报纸均只字未提。
但是,《都市快报》的女记者伊露却独树一帜,详细报道了白鸥与新郎在婚礼上的冲突。报道的标题也颇奇特:《“疯女”为何要大闹婚礼?》。
伊露打开随身背的一个小挎包,取出一本书来,郑重其事地递给白鸥,微笑说道:“这本书,是潘虹离婚后写的日记,赵璧辉突然结婚的事,在以后的工作中务必要为反腐倡廉作出努力,刚要展读,我想问你件事:听说赵璧辉的婚礼给到场记者都发了红包。该女士由于过分激动,口喷鲜血,当场晕倒,被送往医院抢救。婚礼一时大乱。该女士被新郎指为“疯女”。
经记者采访核实,该女士名叫白鸥,是省气象部门的工作人员,平时头脑清醒,思维正常,无精神病史。她与新郎本是原配夫妻,两人感情甚笃。两年前,新郎赴美任访问学者,因苦思爱妻,曾把纯真无瑕的妻子誉为纽约的“中央公园”,并放戏言云,美国人即使用中央公园乃至整个美国来交换其妻,他都不为所动,可见其爱妻之深!但一个多月前,丈夫突然向妻子提出离婚,态度之坚决,如火箭升天,不管地球引力多么强大,均无法阻挡!妻子反复盘问其理由,则答以“性格不合”,又指责其“缺乏教养”,“太土太野”,“上不了台盘”云云。妻子无奈,不得不同意离婚。然而时隔不久,丈夫竟与省委组织部长之女闪电般结为连理。与此同时,丈夫的官职亦由艺术学院党总支书记,被火箭般提拔为省委副秘书长。至此,白鸥如梦方醒,情急之下,决计前往追讨说法,于是出现了婚礼上惊人的一幕。
这篇新闻,在市民中激起强烈反响。各报亭均打出此文的标题,大做广告,《都市快报》顿时销量大增。网上的反映更为强烈。新郎被网民指斥为“新时期的陈世美”、“最丑陋的中国男人”。网民强烈要求对其进一步曝光,在网上公布其真实姓名,拷问其弃妻另娶的真实动机。
上午十点钟光景,《都市快报》记者伊露来到医院,带来了刊有这篇新闻的报纸。江枫接了报纸,还有你的,白鸥便从他手里一把抢了过去。她翻到那篇报道,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读着读着,眼泪像泉水般涌出来。她顾不得擦泪,竟从病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扑到伊露面前,紧紧搂住了她,呜咽道:“伊姐,俺这口气,你今天帮俺出了,俺不知道怎么来感谢你!”说罢,伏在伊露肩膀上哭起来。
江枫接过那篇沾满了白鸥泪水的报纸,坐在椅子上读了两遍,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伊露面前,连连夸赞:“这篇报道并不长,却摆足了事实,道明了真相,揭示了事情的本质;文笔犀利泼辣,皮里阳秋,讽刺丑恶,却不着痕迹;尤其是‘火箭升天’的比喻,画龙点睛,一语双关,幽默之中透出挖苦,鞭挞丑陋不露声色,叫人忍俊不禁,却又痛快淋漓,真可以说是‘神来之笔’!……”
“哎呀,江老师,你再夸下去,我可要像气球似的飘起来啦!”伊露被夸得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双手乱摇,接着又背过脸,吃吃地笑。尽管她在采访时雷厉风行,老练泼辣,像个久战沙场的老将,但一听到别人的赞美,她一下子又会变成个特别腼腆的小姑娘。
“我真正的表扬还没有开始呢!”江枫一本正经地说,“当记者的,最可贵的品质,就是要敢于说真话。这篇报道的最大特点,就是说了别人不敢说的真话!而你,这些年来给读者最突出的印象,就是始终敢于说真话。……”他见伊露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连忙转变话题,“小伊,我都要读!”白鸥高兴地说。,有这事吗?”
“有这事。我的那包,有一千块呢!”伊露在白鸥的床沿上坐下来,神情不禁激动起来,“你的消息真灵通!”
“我们社会学院的学生,跟你们当记者的一样,都是些‘包打听’!”江枫笑了。
“我把红包还给他们,还费了一番周折呢!听说高部长很生气,当场批评行政管理局的杨副局长太无能,连个记者都摆不平。”
“那今天他看了报纸,岂不要跳得更凶了!”白鸥拍手笑道。
“他跳他的,我才不管呢!”伊露抿嘴一笑。
“他是省里的领导,你不害怕?”白鸥说。
“我一没有讲假话,二没有拿红包,怕什么!”
“你真了不起!”白鸥再一次搂住了她。
“要说了不起,你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呢!我从心底里佩服你!”伊露似乎动了真情,说话间眼圈竟有点红了,“想想看,在来头那么大的婚礼上,要冲进去找公道,讨说法,谁能做得到?说真的,我尽管与你有同样的经历,但我就没这个胆量!”
“你跟我有一样的经历?”白鸥吃惊地望她。江枫也愣住了。
“是的。你的丈夫贪的是地位,我的丈夫贪的是金钱。他原来是一个报纸的副总编。结婚后,为了钱,他下海了,不久就偷偷地爱上了香港一位大老板的千金小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白鸥愈加吃惊了。
“那是八年前,我的儿子还在我的肚子里。”
“后来你去找他了?”白鸥与江枫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样的人,还值得我找吗?倒是我的孩子,他一生下来就没有了爸爸,他要找爸爸……”
“找回来了吗?”
“他被那富家千金甩了,在商海中潦倒不堪,再也没有脸回来见我们了。”
“活该!可怜你的儿子……”白鸥的眼圈倏地红了。
“是的,最惨的是我的儿子。他心灵受到的创伤是难以弥补的。”
泪珠,在伊露的眼角闪烁。江枫和白鸥都默默地叹息,彼此交换着忧伤和同情的目光。“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江枫轻声吟出了白乐天的两句诗。报道全文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