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蕖贤侄女,你这几日胆子果真又长了不少。”疏凌蹲在梅树主干上,笑嘻嘻的望着我,每次抓着我把柄他都是这副模样,可我每次都拿他没辙。谁让爷爷信他,真是老糊涂。
疏凌是两万年前莫名其妙跑来药乡的,一见到我就抓着喊侄女,激动得手舞足蹈。除了爷爷之外,我没见过其他的亲戚。既然有个英俊潇洒的男神仙愿意当我叔叔,我自然也是不反对的。而且我一向认为自己年幼,多一个长辈疼我总是好事。
我还记得他当时从怀里掏出个红艳艳的大蟠桃,摸摸我的脑袋说给我吃,我当即笑呵呵就喊了声叔叔,他很满意的抱着我转了几个圈。可谁知世事难料,彼时无知的我又哪里知道,并不是所有叔叔都有长辈样的。
“凌叔,你今日这身衣裳倒是喜庆得很。”我见他今日穿了件枣红色镶黑色云纹的袍子,看起来很正式,只想拍拍马屁,让他别跟爷爷说今天见过我。没想到他脸色却突然暗了,阴沉难测。
我见马屁大约拍到了马脚上,立马想着怎么补救:“嘿嘿,凌叔,咱有什么事不能说的,来,说出来侄女开解开解你。”
疏凌晦暗的脸色突地又亮了回去,又是一副为老不尊样:“小蕖,帮我个忙。”
“啊?”
他拍拍我,示意我镇定,又说道:“你别紧张,待会儿我说什么你迎合就是,没什么难的,我相信你的悟性哦。”
我很为难,连什么忙都不知道,心里怪没底的。
“小蕖,你今天可是私闯天后百花宴,这传出去的话,多丢面子。”疏凌见我不说话,阴测测的凑过来。
“你,你威胁我,哪有长辈威胁小孩子的。”我很有哭的冲动,可他却说:“我说风蕖贤侄女,你这副演技真是几十万年的没长进。”
我哑然,我跟他总共不过认识了两万多年,他的夸张修辞也用得越发精进。
我伸出颤抖的食指对着他道:“我又没说不帮你,可你怎么能诋毁我的演技。”
疏凌嘴巴眼睛全弯成月牙形,上下呼应,与我道:“好孩子,来,往那边挪点,让我坐坐。”
我往边上移了点,他挤了过来,树杈晃了晃,又飘下几瓣梅花,竟奇迹般的没折断。
晃啊晃的,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也在这,你既然预谋来这儿也不告诉我?”
疏凌白了我一眼,说道:“这是你脑子养好之后头一回出门,我想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看样子是不错,竟然混了进来。”
“我脑子哪里受伤了。”上回出门,明明是差点赔掉小命。
“别这么看我,不是上回,你小时候脑子被木头撞过。”疏凌说着,看我的眼神有些哀伤,看得我一阵心虚。每每他做这种表情,我心头都会莫名一紧,奇妙得很。
不过他这句话还是很成功的点到了我的痛处,我的脑子小时候被撞过,这是个实话,尽管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不想理他,我晃着双腿看风景。
园子里一时热闹非凡,多数相貌不错的女仙都期期艾艾,大约是在等正主。余下的那些只可算得上清秀的倒也没闲着,毕竟天后今日也请了不少男神仙,大家喝茶聊天,也颇投契。
最稀奇的当属西王母与天后娘娘了,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那些流言蜚语顿时变成那天边的浮云。
一时不注意,底下舌根碎嘴八卦气息又浓郁了许多。这一回却没再绕着西王母母女了,因为话题绕到了本姑娘身上。
只听下面说道:据闻神农氏药庐里藏着个孙女儿,宝贝得很。
下面就有接到:哦?就是那心灵手巧的姑娘,到不知许了人家没有。
又有人回到:你小老儿就别打这心思了。那女娃娃虽说是神农氏捡来的,可在药乡也是尊崇的很,实打实的一位公主。就是嫁也得嫁个有家底的,能往你那暗无天日的水底下去?
听到水底,我不禁打了个颤。
也有人始终关心一个问题:也不知那姑娘长得怎样,比起玉卮娘又如何。
此话一出,周围唏嘘一片。一说:一个捡来的野丫头,又怎比得上西王母之女,金枝玉叶,端庄优雅?
一说:不过听说那姑娘颇有才华,那必定很有几分气韵,兴许也不会差到哪去。
他们自顾绕着我念叨了一堆。越听越无趣,我晕晕的又想睡觉,却突见天后一直有些游离的眼神似乎朝我这个方向瞟了一眼。我一惊,身下的树杈吱嘎了一身,头上也吃痛的一紧。
我回过头,疏凌正抓着我一撮头发,麻花已经编到一半,旁边还挂着两条。
我双手微微颤抖,要是现在四下无人,我绝对给他做个最有舞台效应的发型。疏凌仍旧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还把我的脑袋掰过来,作势观赏一番,而后扯扯我嘴角,用嘴型说了句:真好看。
我不想理他,继续看天后的戏。
此时天后从容的笑了笑,示意众人安静。
“今日请大家来这百花之宴,原本也是有些正事要谈的。”天后这句话说得也不是很响亮,下面的抽气声怕是都能盖过。只是西王母冷冷的一瞥,下面气焰顿时灭了许多。
“想必众仙也都知道,如今三王爷的逸清宫里什么都好,就是缺位女主人。今日既是百花齐放,也盼着这棵万年不开花的老铁树也能打个苞。”
原来天后娘娘是给兄弟挑媳妇儿。三王爷?好像是天君的弟弟吧,这天君的弟弟应该很老了吧,怎么还没娶妻,不会是断袖吧。即便不是断袖,那也是个怪蜀黍了,下面这些女仙,难道都是大叔控么。果然是世风日下,以后年轻男神仙想挑个媳妇儿不都要把自己熬成叔?
我为世道感叹,心有戚戚焉。却不知天后娘娘已光明正大的望着我的方向,我只听到一句慈祥的呼唤:“凌,都来了怎么还躲在树上,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