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凌把我带回半空的时候,我的身子还在抖。他怕是也被我吓着了,软声安慰我。
“不怕不怕,叔叔跟你开个玩笑。”
我木木的说道:“玩笑是这么开的吗。”
他见我声音木然,更紧张了,把我往身边扯了扯,摸摸我额头问道:“小蕖你怎么了,真吓着了?”
我没理他,也不知道作出什么反应才对,只两眼发直的望着前面。
其实我虽然怕水,也不至于被吓成那样,何况还带着避水珠。刚才他拉我回来,安慰几句,我基本已经没事了。只是他放我一人在水里,刚才乍一听他说话,仿佛来自虚空,很不真实,那种感觉我不喜欢。他玩得过头了,我总要反玩他一下,才算礼尚往来。
疏凌喊了我好几声我都没开口,他把我搂进怀里,声音从他胸口闷闷地传来:“是我不好,还是送你回药乡让你爷爷医治吧。”
我牙齿吱嘎响了一声,抬头愤愤的望他:“你让我占一次上风会死啊。”
疏凌欢快一笑:“我是见你只顾同那些新朋友说话,心里难受。”那模样跟个怨妇似的,好像我真冷落他一样。
受过刚才一番惊吓,疏凌跟我达成一致,认为继续游海委实不是明智之举。我提议还不如去游山,疏凌看看天色表示赞同,于是我们携手准备奔向大好河山。不料我们刚刚调好头,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呼留步。
刚才平静的海面掀起一层微波,一个背着龟壳的男子领着一队虾兵蟹将朝着我们这一作揖,说道:“二位仙友既来到东海之域,我家龙王还请二位赏个光,去龙宫一叙。”
我与疏凌对望一眼,心下明白。刚才那避水珠力道太猛,大概惹到人家了。
左右我没去过海底龙宫,据说华丽得很。原本出来就是长见识的,不瞧白不瞧。
只是那龙宫定是在大海深处,那一定是被水包着的,我犹豫不决。疏凌像是看出我心事,捏了捏我的手掌,小声同我说:“不怕,水下风光更别致。”这才让我稍微宽了心。
龟壳男子龟手一划,海面上就出现了一道大大的裂痕。我颤颤巍巍的抱着疏凌的胳膊一起走了下去,没想到水底下还真是别有洞天。虽说水在身边游走,却湿不了衣裳,也不像上面看起来那么汹涌吓人,这地下的海水就更陆上的空气一样,我有些雀跃。
走走我的胆子也就大了,脱了疏凌的膀子独自走在前头。龟壳男带着我们走了大半个时辰,越行越黑,我都担心他给我们设陷阱了,才见到前头一座亮堂无比的水晶宫殿。
真他爷爷的华丽,真他奶奶的有钱。
我偷偷问疏凌:“你家比起这里怎样?”
他不回答我,反而说:“下回带你去看。”
不肯说就是有鬼,他家肯定没这么好看。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他:“你不是天上的王爷么,怎么他们不认得你?”
疏凌说:“你不是女娲娘娘的亲外孙女么,不也没人认得你。”
我呸一声,这能一样么,别人不都当我死了么,不说拉倒。他见我用眼神剜他,只嘿嘿笑两声。那笑声顿时让我觉得自己又被他当猴耍了一回。
龟壳男把我们带进宫殿正厅就进去了,一个长相挺柔弱的小仙娥给我们上了茶。端茶的时候眼睛直往疏凌身上招呼,以至一不小心就把半杯茶水洒到了我裙子上。我身上还是之前那件粗麻布的衣裳,脏就脏了,没什么大碍。那仙娥好像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跟我道歉。我一边说没事一边感叹,这东海倒是挺有家教的,连侍婢都这么有礼貌。
一杯茶喝完,龙王大老爷姗姗来迟。
俗话说老龙王老龙王,我一直以为龙王都是很老的,却没想到这老龙王却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国字脸三角眉的,看起来刚毅有力,很有气场。这龙王叫什么来的,敖广?恩,广字用得贴切。
那龙王对着我眉心瞧了一眼,却对着疏凌开口道:“不知这位仙友怎么称呼,又从何处得来的这避水珠?”
真是奇怪,避水珠明明戴在我头上,他怎么反而问疏凌,难不成我看起来像哑巴?更奇怪的就是疏凌了,大小是天君的亲弟弟。按理说敖广去天宫的时候该见过他才对,怎么也不会像是如今这般像遇到陌生人的模样。
我看敖广的态度倨傲,微有些不满,遂替疏凌答道:“捡的。”
敖广的眉心一皱,道:“仙友不愿相告也无妨,只是这避水珠本是我龙宫之物,不知可否交还,有何条件可尽管开口。”
他这话一说我对他外形仅有的一点肯定也给抹了,拿银子砸人,最下作。我起身拉着疏凌道:“叔叔我们走,这地方怪压抑的。”
“恩,也好。”疏凌笑嘻嘻牵着我往门口走去,始终没看过敖广一眼。
可我们没走到门口,大门就合上了。
“两位未免无礼,这毕竟是东海龙宫,不是你们向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敖广的声音不缓不慢的传过来,却是很有威信,不愧是一海之主。
我奇道:“咦?不是你让那龟壳请我们来一叙的,怎么又成了我们自己向来了?我是很不想来的。”
龟壳男听我提到他,把龟壳一挺,也倨傲了起来,喝道:“大胆,龙王请你们来自是你们的荣幸,竟还敢不满。”
我一直觉得乌龟还是要有乌龟样才比较讨喜,化成个龟人总是很奇怪,何况还仗势欺人,我对这龟壳男也顿时没了好感,不耐地说道:“你们龙王是哑巴么,要你插嘴。”
他瞥一眼敖广,愤愤的望着我,有口难言。
敖广还是很大方的说:“本君只想收回那避水珠,两位有何条件尽管提便是。”
原本疏凌给我珠子的时候,我也没觉得这玩意儿多好的。现在他们死命想管我要珠子,我顿时觉得这圆溜溜的珠子镶在我的凤翎里面真是巧夺天工,最合适不过了,谁管我要都不给。
况且这敖广文绉绉的说话,我觉得很憋气,只想尽快摆脱了出去。于是一本正紧地对他说:“你说这珠子是你家的有什么证据没有,上面又没刻着你家名字,它见着你也没闪得更亮堂些。我知道珠子都是海里产的,可也不表示就一定是你东海产的。即便是你东海产的,上面也没贴着你东海的标记。现在它在我这儿呆着,且看起来也不似又离开的意思,你为么非要把它留下来。珠子也是有感情的,你这么把它要来要去的不怕它伤心么。亏你还是水族,根本不体恤自己族人。”
我说道珠子有感情的时候,敖广的眼神暗了暗,直觉告诉我他有故事。不过今天他一定不会告诉我,只等改天有机会再说了。当务之急是快到岸上去,我还是不大习惯待在水底。这龙宫的人看起来都有毛病。
说完我也没再看敖广一眼,拉着疏凌到门口,准备打个电闪把这大门给劈了。却闻身后传来一句清脆的女声:“父王,你别给我到处筹嫁妆了。送那么多东西,连女儿都贴出去了,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