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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小太宗"李忱(1)

原文

(唐武宗会昌六年)初,宪宗①纳李②妾郑氏③,生光王怡④。怡幼时,宫中皆以为不慧,太和⑤以后,益自韬匿,群居游处,未尝发言。文宗幸十六宅⑥宴集,好诱其言以为戏笑,号曰光叔。上性豪迈,尤所不礼。及上⑦疾笃,日不能言。诸宦官密于禁中定策,辛酉,下诏称:"皇子冲幼,须选贤德,光王怡可立为皇太叔,更名忱,应军国政事令权句当。"太叔见百官,哀戚满容;裁决庶务,咸当于理,人始知有隐德焉。

注释

①宪宗:唐宪宗李纯,公元805~820年在位,在位期间政治上有所改革,进行削藩,提高了中央政府的威望,被称为"元和中兴",后被宦官谋杀。②李锜:唐朝的宗室,因为发动叛乱被宪宗所杀。③郑氏:唐宣宗的生母,李锜谋反的时候有相面的人说郑氏的儿子会成为天子,于是李锜纳她为妾,李锜死后郑氏被充作宪宗郭皇后的使唤宫女,被宪宗看到后临幸生下后来的宣宗。④光王怡:唐宣宗李忱,原名李怡,最初封为光王;唐宪宗李纯的第十三个儿子,唐穆宗的弟弟,文宗、武宗的叔父,唐晚期最后一个值得称道的皇帝;因为武宗死后没有立太子,宦官马元贽拥立被人认为是傻子的光王为帝,以容易控制,然而宣宗继位后励精图治,重视人才,结束党争,限制宦官,严于律己成为唐晚期最后的一缕光彩;然而宣宗也有中国古代许多皇帝的一些通病--希望长生不老,宣宗最后也死于服食丹药。⑤太和:唐文宗的年号,公元827-835年。⑥十六宅:唐玄宗时设置,封王的住宅;皇子成年后按礼制需要去封地,但是唐玄宗以后,诸王几乎都不离京,于是玄宗修建了一所大宅,开始只有十位王爷居住,后来增长到十六人,这个名称就固定下来。⑦上:指唐武宗,唐文宗的弟弟,公元840-846年在位。

译文

(唐武宗会昌六年,公元846年)起初,唐宪宗收纳李锜的妾郑氏,生光王李怡。李怡年幼时,后宫中人们都认为他不聪明,唐文宗太和年以后,李怡更加注意韬光养晦,在大庭广众游乐相处时,从不发言。唐文宗到十六宅为诸王设宴集会,喜欢引逗李怡发言以作笑料,唐武宗性格强韧豪迈,对光王李怡更加无礼。唐武宗危病,十来天不能说话,诸宦官于是暗中在宫禁内策划立新皇帝,辛酉(二十日),禁中传出以唐武宗名义颁发的诏书称:"皇子们都太年幼,必须选择贤德的皇族成员继承皇位,光王李怡可以立为皇太叔,改其名为李忱,所有军国政事可让他暂时处置。"李忱出宫见百官时,满脸悲哀戚惨的样子;而裁决各项政务时,都能合情合理,人们这才知道他很内秀。

原文

甲子,上崩。以李德裕①摄冢宰。丁卯,宣宗即位。宣宗素恶李德裕之专,即位之日,德裕奉册。既罢,谓左右曰:"适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顾我,使我毛发洒淅。"夏,四月,辛未朔,上始听政。

壬申,以门下侍郎②、同平章政事李德裕同平章事,充荆南节度使。德裕秉权日久,位重有功,众不谓其遽罢,闻之莫不惊骇。甲戌,贬工部尚书③、判盐铁转运使④薛元赏为忠州刺史,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元龟为崖州司户⑤,皆德裕之党也。

杖杀道士赵归真等数人,流罗浮山人轩辕集于岭南⑥。五月,乙巳,赦天下。上京两街先听留两寺外,更各增置八寺;僧、尼依前隶功德使⑦,不隶主客⑧,所度僧、尼仍令祠部⑨给牒⑩。

注释

①李德裕:晚唐名相,李德裕长期与李宗闵及牛僧儒为首的朋党斗争,后人称为"牛李党争",耗费了大唐的国力,武宗即位后,重用李德裕打击藩镇势力,推行灭佛,因为李德裕专权,宣宗继位后数次被贬。②门下侍郎:门下省长官侍中的副手。③工部尚书:工部的最高长官;工部掌管全国的屯田、水利、交通等。④盐铁转运使:官名,掌管全国盐、铁、茶的专卖、征税。⑤司户:官名。主管县地的民户。⑥岭南:主要指今天广东、广西、海南省全部,以及江西福建部分地区,当时这些地方都开没有开发,远远落后于北方地区。⑦功德使:官名,管理僧尼、道士女冠。⑧主客:官名,礼部下属机构,掌管外交与民族事务。 ⑨祠部:吏部的下属机构,掌管祭祀以及僧尼的登记等。⑩牒:度牒,官府发放的僧尼道出家的凭证;由于僧尼等不事生产,统治者限制民众出家脱离生产以此作为控制僧尼等的人数;有时候也通过卖度牒的方式缓解政府的财政危机。

译文

甲子,唐武宗驾崩。李德裕受命兼任冢宰办理后事。丁卯,唐宣宗李忱即皇帝位。李忱平素厌恶李德裕专权,即皇帝位的那一天,由李德裕手捧册封的诏书;册立仪式既罢,宣宗对左右近侍说:"刚才靠近我的是不是李太尉呢?每看我一眼,都使人毛骨悚然。"夏四月辛未朔,唐宣宗开始上朝听政。

壬申,唐宣宗下令调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德裕仍带平章事衔,出任荆南节度使。李德裕在朝掌握权柄很久,位望崇重,立有大功,众朝官想不到他突然被罢免,消息传来,百官无不感到惊骇。甲戌,唐宣宗又下令贬工部尚书、判盐铁转运使薛元赏为忠州刺史,他的弟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薛元龟贬为崖州司户,因为他们都是李德裕的党羽。

唐宣宗下令用棍棒打杀道士赵归真等数人,将罗浮山人轩辕集流放到岭南。五月,乙巳,宣告大赦天下。又宣告上京长安两街除以前留下的两座佛教寺庙外,再各增置八座寺庙;佛教僧侣、尼姑依照以前的规定隶属于左、右街功德使,不隶属于尚书省礼部主客郎中,这些寺庙所度的僧侣、尼姑都可由祠部发给度牒,准许他们出家。

原文

(唐宣宗大中元年)二月,癸未,上以旱故,减膳彻乐,出宫女,纵鹰隼,止营缮,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疏理京城系囚。大理卿马植奏称:"卢商等务行宽宥,凡抵极法者,一切免死。彼官典犯赃及故杀人,平日大赦所不免,今因疏理而原之,使贪吏无所惩畏,死者衔冤无告,恐非所以消旱灾、致和气也。昔周饥,克殷而年丰;卫旱,讨邢①而雨降。是则诛罪戮奸,式合天意;雪冤决滞,乃副圣心也。乞再加裁定。"诏两省五品以上议之。

注释

①邢:邢国是周公第四子的封国,周成王所封,辖境主要在今河北省邢台市。

译文

(唐宣宗大中元年,公元847年)二月癸未,由于旱灾,唐宣宗减少自己的膳食,撤除伎乐,将后宫宫女放回家,将宫廷中养的鹰隼放飞天空,并停止修缮宫廷,命令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审查疏理关押在京城监狱中的囚徒。大理卿马植奏告唐宣宗说:"卢商等人务行宽大原宥,罪囚凡须抵命处极刑的,也一概免死。有些获罪的官是因为贪赃枉法以及故意杀人,平日就是遇到大赦也不能免罪,今天因为卢商等人的疏理而获得赦免,这样做必定使贪官污吏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因而更加肆无忌惮;被无辜杀死的人含冤无告,因为没有人为他们主持公道,这恐怕不是消除旱灾,形成和气的好办法。过去周朝遇到大饥荒,灭亡暴虐的殷朝而致年景丰收;卫国发生旱灾,因攻讨邢国而降下大雨。说明诛讨罪犯,杀戮奸邪盗贼,正合天意,使冤枉昭雪,滞留的案情得到判决,我认为这才是符合皇上的圣心呀。乞求陛下对疏理囚徒之事再加以裁定。"唐宣宗于是颁下诏书,请中书、门下两省五品以上的官员集体加以议论。

原文

(唐宣宗大中二年)十一月庚午,万寿公主①适起居郎②郑颢。颢,(yīn)之孙,登进士第,为校(jiào)书郎③、右拾遗④内供奉⑤,以文雅著称。公主,上之爱女,故选颢尚之。有司循旧制请用银装车,上曰:"吾欲以俭约化天下,当自亲者始。"令依外命妇⑥以铜装车。诏公主执妇礼,皆如臣庶之法,戒以毋得轻夫族,毋得预时事。又申以手诏曰:"苟违吾戒,必有太平、安乐之祸⑦。"颢弟(yǐ),尝得危疾,上遣使视之。还,问"公主何在?"曰:"在慈恩寺观戏场。"上怒,叹曰:"我怪士大夫家不欲与我家为昏,良有以也!"亟命召公主入宫,立之阶下,不之视。公主惧,涕泣谢罪。上责之曰:"岂有小郎⑧病,不往省视,乃观戏乎!"遣归郑氏。由是终上之世,贵戚皆兢兢守礼法,如山东衣冠之族。

注释

①万寿公主:唐宣宗的女儿,嫁给郑颢,郑颢公元842年考中状元,万寿公主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嫁给状元的公主。②起居郎:官名,记录皇帝日常行动以及发布的诏令。③校书郎:官名,负责校订国家典籍。④右拾遗:官名,供皇帝咨询提供建议。⑤内供奉:掌殿廷供奉之仪,纠察百官之失仪者。⑥外命妇:古代称因为丈夫或者儿子而获得封号的妇女。⑦太平、安乐之祸: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从小受父母宠爱,武则天登基成为女皇,她也希望像母亲一样做女皇,后被唐玄宗赐死;安乐公主,唐中宗李显的女儿,因为从小跟李显吃苦,李显恢复帝位后对其十分宠爱,也滋长了其想当女皇的野心,甚至毒死中宗,后被唐玄宗杀死。⑧小郎:丈夫的弟弟。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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