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抿嘴一笑,凑趣道:“奴婢虽然笨了点,但也是奶奶的丫鬟,奶奶可不能厚此薄彼。”
荔枝话声一落,屋子里便响起一阵笑声。
笑过之后,荷香才上前,压了声音道:“奶奶,大少爷来了。”
风钰晨过了未时一刻,才在小沙弥的指引下,进了小院。
风清宛打发了荷香和荔枝下去,又起身将阐发黑漆嵌玻璃的槅扇尽数推开,这般四处的景致便一目了然,便是有人想上前偷听也走近不了。
“哥哥,”风清宛将新沏的茶递给风钰晨,压了声音道:“我前几天在这庙里看到辰王了!”
风钰晨接茶的手便僵了僵,待接了茶盏,他掀了茶盖,一边拂着茶碗里的茶沫,一边以极低的声音问道:“你确定?”
“确定。”风清宛手里拿了把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不时的扇两下,稍稍抬起掩了唇道:“范阳节度使郭离密秘进京了!”
风钰晨捧在手里的茶盏便微微的晃了晃,他微沉了眉眼,目光灼灼的看向风清宛,“从何得知?”
“偶然得悉。”风清宛看着神色肃沉的风钰晨,“哥哥,敦离是谁的人?”
风钰晨便微微的抬了手里的茶盏往东边的方向指了指。
东宫!郭离是大皇子的人?
风清宛不由便怔怔,但很快又释然。若是辰王的人,辰王便也不会那般大惊了!只,照这样看来,储位之争看来已经开始了。只不知,最终问鼎的会是哪个!若是能提前知晓,那么哥哥便可以提前站队,到时有了从龙之功,身为的丞相爹爹又何在话下!
想到这,风清宛豁然抬头,目光熠熠的看了风钰晨,“哥哥,你觉得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风钰晨摇了摇头,“不好说。”
“不好说?”风清宛闷声道:“怎么会不好说呢,哥哥你这些年真的只是闷头读书?”
风钰晨失笑,看了她道:“你以为这是开铺子做买卖,谁都将自己的实力摆出来?别说涉及储位之争,便是朝堂之上的党派之争,也多是真假难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也看不透谁的底牌。”
“好复杂!”
“不然,你以为!”风钰晨放了手里的茶盏,在红漆描海棠花的梅花墩上坐下,脸上的笑容微敛,轻声道:“这些事,你不要操心,自有哥哥。”顿了顿,又道:“裴府来人了?”
“嗯?”风清宛犹疑的看向风钰晨,见风钰晨眉宇间一抹恼色,续而明白过来,走了上前在他身边坐定,轻声道:“哥哥不用生气,左右是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我们只管一边看热闹便是。”
见她说得很是轻巧完全没有被情所伤的迹相,风钰晨由不得便长叹了口气,探手握了风清宛的手,良久,才说道:“你再熬熬,只要哥哥能护住你了,立刻就将你接回。”
“好,哥哥,我等着。”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风钰晨眼见天色不早,在夜幕降临时,悄然的离开了相国寺。风清宛在风钰晨离开后,静坐了约半个时辰,稍倾似是拿定了主意,高声喊了荷香进来,收拾箱笼。
“奶奶,怎的又要收拾箱笼了?”荷香不解的看了风清宛,“这会子天都黑了,赶路也不方便。”
风清宛便笑了道:“怎的,你还想着让人三催四请不成?赶紧着去收拾,我们好上路。”
“是,奶奶。”
荷香只得应了,喊了跟来的婆子进来收拾箱笼。
风清宛则喊了荔枝进来,将东窗案桌上一叠抄写得整整齐齐的(地藏经)放在她手里,道:“去送给心烛方丈,便说我们府上有急事,必须赶回去,这是我这些日子抄的经文,还烦请他放在夫人的长明灯前。”
“是,奶奶。”
风清宛又喊了正指挥婆子收整箱笼的荷香,“你去趟傅夫人那,说我们府里有急事,我要赶回去,下次再上门向她请安问好。”
“是,奶奶。”
待得婆子们将箱笼收好,去送经的荔枝和去传话的荷香同时走进小院。
“奶奶,傅夫人说让奶奶一路小心,回城后,奶奶若是得空便多上门走走。”荷香回禀道。
荔枝则指了院外的几个僧人道:“心烛方丈说让这几位师父送我们下山。”
风清宛点了点头,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轻声说了一句走,便带了丫鬟婆子朝山下急急行去。那几位心烛方丈派来的师父送她们一行人到山门处,便原地停步不再往前。
风清宛让荷香拿了些银两打赏,便带了婆子坐了马车往城里赶。
堪堪赶在酉时一刻,城门落栓前,进了城。
因着带去的人并不多,统共也就丫鬟婆子几人,待得赶到裴府,门房处一看这么晚了大少奶奶回府了,连忙呼啦着上前,开角门的开角门,搬门槛的搬门槛,还有机灵的连忙跑了去向各自的主子报信。
崔氏正心肝肉疼的看着神色痛苦的崔玉珍时不时的撩了帕子擦几下眼睛,听得小丫鬟来报说是大少奶奶回来后,豁然站了起来,怒声道:“不是说不回来吗?怎的又跑回来了?去,将她给我喊来,我到要问问,她这领进来的是个什么人。”
小丫鬟吓得气也不敢喘,惴惴不安的站在那。
崔氏眉眼一瞪,怒声道:“你是死人啊,我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奴婢这就去。”小丫鬟掉转身子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床榻上的崔玉珍因为落水的时候撞到了岸边的湖石,腿上破了好大一块皮,虽说是请了医,用了药,可终究是破了相,又是伤心又恨。听了崔氏的话也不劝,反而是越发的发出细细碎碎的呼痛声。
只心疼的崔氏又掉了好大一把泪,又是“儿啊”“肉啊”的好一阵哭。
廊檐下正带了丫鬟往这边走的三小姐裴文蓉,由不得便柳眉倒竖,恨恨的撩了眼屋内,掉头就走。
而芙蓉院疲惫不堪的裴修远,听了青城的回报,先是怔了怔,续而却是冷声一嗤,“回来了?她这是回来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