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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钱多多幽幽醒来之时,已是两日之后,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片雪白。恍惚了良久,才猛地坐起身,鞋子也没穿,光着脚就朝外跑去。

刚冲到门口,门突然从外面打开,钱多多立即撞上一堵肉墙。

“多多,你没事儿吧?”莫凌风关切的声音在钱多多头项响起,手急忙拉住钱多多向后倒的身体。

摇了摇有些眩晕的头,钱多多定了定神,双手抓住莫凌风的胳膊,急切的问道:“世奇呢?他怎么样?有没有事?现在在哪里?”

“多多,你先别急……”

“我怎么可能不急?!”钱多多几乎要跳起来,一把推开莫凌风的手,挥动的双手,急躁地说道:“他为了救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我……”捂住胸口,平复一下急速跳动的心脏,“我担心他,我怕他会出事,他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我会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你说,我能不急吗?”

“多多,无论怎么着急,你也先得把鞋子穿上呀!”莫凌风才不管她有多急,拉着钱多多回到床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轻便的鞋子,帮她穿上,然后,认真的系好鞋带儿。

钱多多看着莫凌风仔细地认真地做着这些,那极为自然和熟练的动作,低垂的眼敛,微微皱起的眉头,和眼底无法掩饰的憔悴,让她的心,一阵轻颤,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深深地伤了他。

“凌风,对不起,我……”钱多多目光躲闪着,不敢直视莫凌风深沉的眸子。

“怎么了?”莫凌风扯起一抹笑容,“怎么刚醒就说这些?”抚着钱多多柔顺的头发,感觉她发间的丝滑,长长地叹了一息,“多多,你身体刚好,先别想那么多了。鸣儿……有来过这里,被我……”

“啊?他来过了?有没有说过什么?”钱多多情绪有些激动,苍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的血色,“唐世奇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世奇已经脱离了危险,”莫凌风沉吟半响,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她实情,“鸣儿也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

“只是什么?你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呀!”钱多多跪在床上,急切地看着莫凌风。

“只是……都已经两天了,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如果过了今天他还是没有醒的话,就……就有可能……可能再也不会醒了!”

“什……什么?”钱多多只觉嗡的一声,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来,呆怔了半响,突然跳下床,朝外面冲了出去。

莫凌风怔怔地看着钱多多离去的背影,她如此的着急,是在关心他吗?在她的心里,他的位置,是不是比自己还要重要?他们两人,以前就曾有过一段暧昧的感情,虽然似乎受到了什么挫折,可是如今,那些让他们分开的原因,好像已经不重要了,在生命面前,一切都轻若鸿毛。

多多,你的心里,是不是早已经有了答案,是不是,已经将自己排除在外,可是无论如何,自己,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爱情,是一个人的守护,两个人的甜蜜。对他们来说,则是三个人的痛苦,三个人的矛盾纠结。钱多多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看着静静地躺在那里的人,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流入嘴里,晕出一片苦涩。

悄悄地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直冲入鼻孔,钱多多慢慢地径直走向病床,屏住呼吸,细细地观察着那静无声息的人,似乎要将他深深地印在心里,铭记在脑海里。

唐世奇静静的躺在那里,似是睡着了一般,原本冷硬的脸,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脸,就像现在这样,没有冷硬,没有凛冽。从什么时候起呢?钱多多想不起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似乎和自己有关。

浓密的眉毛顺从地趴在那里,似两把剑,斜插向两鬓。只是,深邃的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合在一起,似一道紧紧关闭的门,怎么也不肯分开。

高耸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和苍白的脸色,此时的唐世奇,看起来那么脆弱,像了孩子般,深深地撼动着钱多多的心。

那个如同山一般挺拔的男人,如今就这样躺在这里,气若游丝,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钱多多突然觉得,她就像一个刽子手,残忍而卑鄙。若非是她,他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若非是她,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总裁,那个冷情冷性的唐世奇。可是……

钱多多蹲下身子,跪在床前,轻轻地握住唐世奇的手,将五指穿插在他宽大的手掌中,十指交握,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顿时流遍了她的全身,含着眼泪,钱多多笑了,原来,她寻寻觅觅这么久,到现在才发现,那个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人,原来,就是她的身边。

手指细细地划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在毫无血色的嘴唇上,轻轻的摩挲着,那温热的感觉,就这样慢慢地传到心里,让她冰冷许久的心,渐渐地开始跳动起来。

“世奇,你知道吗?”钱多多将头埋在唐世奇的大手里,轻声地呢喃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幸福了。原来,幸福就是一个笑容,一个拥抱,一句温热的话,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眼神。以前,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可以那样平和,为什么可以那样恬淡的生活,现在,我终于明白,在她的心里,还保留着对他的爱。正是那份爱,让她的心,始终漫漫着,也温暖了别人。”

“有时我就在想,女人的一生,因为找到她的另一伴而变的圆满,我的另一半儿,会在哪里,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他长相如何,家世如何,只要两个人相爱,那就意味着拥有了一切。”

“你让我看到了希望,你知道吗?世奇,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告诉自己,我是有希望的,我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尽管,你离我是那么的遥远,那样难以接近,可我还是心存感激。我感谢上苍,让我在有生之年,可以见到那个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但是很快,你就将这一切全都毁灭了。”钱多多脸上带着恍惚的笑,眼泪将床单都打湿了。“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对你,只有恨,那种痛到骨子里的恨,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我的世界要塌了,我所有的希望,也全都没了。”

“好在,我遇到了干爹,遇到了凌风,他们给了我新的生活,新的一切。虽然心中常会想起你,想你给带给我的痛,想你将来会受到的报复,可是表面上,我仍然让他们觉得,我很开心,很快乐。”

“这样的开心和快乐,在再见到你的那一刻,完全化为乌有。我没想到,事隔四年,你对我的影响,仍然大到让我不敢相信的地步。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我的目光,让我的心,一阵阵的扯痛,一阵阵地流血。”

“鸣儿是个孩子,我不想追究他什么,可是你不同,你是个有思想有深度的成熟男人,在那种情况下,你居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打入地狱,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痛。尤其是,我的心里,那时对你,还有爱慕和眷恋。”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让你的性格,如此的绝决。我只知道,我的痛苦,让我对你,只能怀着一种深深的恐惧和仇恨。”

“可是,为什么你要对我那么好?”钱多多擦了擦眼泪,抬起头,贪婪地看着唐世奇沉静的容颜,“明知道我恨你,不给你好脸色,你还要倾尽所有的帮我、保护我?在我第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像天神一样降临到我的身边,那时我就觉得,我是不是……是不是对你太达残忍?还是你的行为,让我觉得害怕和不安。我怕我的恨我的怨,在看到你的眼睛时,变突然消失,我怕我的心里,又会升起对你的希望。”

“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自那次起,每次看到你,我的心里,都在和我自己打仗。一个要恨,一个要爱,让我进退两难。于是,我再一次的逃到了自己的内心世界里,答应干爹的安排,嫁给凌云。可是老天爷永远都在捉弄我,那场闹剧,竟很快就结束了,而我,又一次的陷入迷茫。”

“这一次,你又是为了我,身临险境,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甚至在我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你又是第一次冲上来保护我。你知道吗?我好幸福,有人在用生命爱着我,难道,这不是一种幸福吗?可是这样的幸福,我不要。”

钱多多双手胡乱地擦了下脸,让自己能看清唐世奇脸上的每一条纹络,“我要你永远都陪着我,保护着我,哪怕是天涯海角,也要你守在我身边,永远都不能离开。我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永远都要和你在一起。这样的幸福,你给的起吗?”

“当然……给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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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跃辉, 1984年生,云南保山施甸县人,复旦大学首届文学写作专业小说方向研究生毕业,师从作家王安忆。在《人民文学》《大家》《花城》《中国作家》《青年文学》《上海文学》《长城》等文学期刊发表中国短篇小说。获得2009年度“中环”杯《上海文学》短篇小说新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