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呆呆地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人,那嘴角不断流出的血液,刺痛了她的眼睛。双手捧着唐世奇的脸,不停地擦着他嘴角的血,然而那血液却似永远都擦不完似的,顺着他的脸颊,流淌到她的衣服上,地上。
“多多……”唐世奇脸上带着笑意,举起手,握住钱多多的手,“别……别怕。我……我有些话已……已经藏在心里很……很久了,你知道吗?我……我……”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钱多多的眼泪似决堤的河水似的,滴到唐世奇脸上,衣服上,“世奇,你撑着点儿,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你一定要撑住!”
微微摇了摇头,唐世奇断断续续地说道:“多多,别怕,我……我不喜欢看你……你流泪的样子,那样我……我会很心疼,知……知道吗?”
“嗯!”钱多多压抑住不让自己哭出声,用力地点头。周围混乱的局面,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眼里,心里,全是唐世奇沾满血的脸,其他,她什么都顾不到了。“你一定要撑住,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会痛,会比你还要痛,你明白吗?”
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唐世奇将头埋在钱多多怀里,呢喃道:“你知道吗?很早以前,我……我就常想,如果……如果能有那么一天,我能与你……与你互诉衷肠,我……我就是死……死也甘心了!”
“不!”钱多多双手抱住唐世奇的头,将他放置在自己胸前,急切地说道:“你不会死,你怎么会死呢?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唐世奇,你听着,我没有让你死,你不准死!听到没有?你若是敢丢下我一个人,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唐世奇的眼睛慢慢地闭上,对钱多多的呼唤,也没了回应。莫凌风将陷入疯狂的单亦英制住,阿昌护在莫志超和单亦雄身边,将单亦英的枪攥在手里,两人恶狠狠地瞪着单真和刘艳红,恨不得冲上前去,将他们撕个粉碎。
有警察冲了进来,叫嚣着什么,但几人都不予理会,直到听到救护车的声音,莫凌风和阿昌才将单亦英和手枪丢在一边,两人对视一眼,抬起唐世奇,向外走去。
有人上前阻拦,被莫凌风一脚给踢到一边,莫志超推着单亦雄跟在后面,几人就这样离开了现场。
钱多多紧紧地握着唐世奇的手,随着他上了救护车,车子一路呼啸着向医院驶去。
时间似乎过的很快,又似乎很慢,钱多多看着唐世奇被推入手术室,门咣的一声关上,将她所有的担忧和牵挂,都挡在门外,一时之间,脱力般的倒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脸上的淤青,身上的斑斑血迹,再加上一身的污垢,让她看起来极为狼狈,但她毫不介意,只是一双红肿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连眼睛也不敢眨,似乎一眨眼的工夫,世界就因此而改变了。莫凌风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到这样的情景。钱多多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手术室,衣服上,满是血迹和污物,双眼呆滞红肿,似是丢了魂一般,毫无生气。
“多多?多多?”莫凌风蹲在钱多多面前,担忧地看着她,“地上凉,我们先起来好不好?”
钱多多慢慢地看向他,眼里,一片空白,微微张了张嘴,干涩的声音轻轻地溢了出来,“凌……风?世奇会不会死?他会不会有事?”
“怎么会呢?世奇他那么厉害,那么优秀,老天爷才舍不得他呢,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莫凌风轻抚着钱多多红肿的脸,这几天,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可是自己,却没能陪在她的身边,替她分忧,为她解难。在这一点上,他永远都不能跟唐世奇比,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为了她,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而自己,也许没有他这个勇气,更没有他的魄力!
“真的不会有事吗?”钱多多此时完全没了主心骨,“可是他流了好多血,那么多的血,怎么会没事呢?都怪我,若是我小心一点儿,没有被他们抓到,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其实,那天他们抓我的时候,我完全有能力逃掉的,可是……可是我没有……被他们抓去也就算了,我不应该留下自己的坠子,不应该让他发现,那样,他就不会置身于危险之中,甚至……甚至还有可能……”
“多多,这不怪你!”莫凌风叹了口气,若是能以血的代价,换得她的生命和安心,相信唐世奇,也是不会后悔的吧。“世奇他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单真和单亦英,是他们的贪婪和欲望,害了他,也害了他们自己。”
“是啊多多,”莫志超推着单亦雄,看着钱多多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长叹了口气,“世奇呀,和你一样,是个苦命的孩子,也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公平,你们受的苦,他都会一一补偿给你们的。相信他,孩子,他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况且,还有鸣儿那个小鬼,他也需要他。”
“鸣儿?”钱多多瞪大眼睛,突然激动起来,“唐子鸣?他呢?他在哪儿?快叫他来呀!”
“多多你放心,你放心,”莫凌风急忙按住钱多多的肩膀,低声安抚道:“他在来的路上,大哥已经去接他了,相信他很快就会到的。”
“世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鸣儿该怎么办呢?”钱多多喃喃地说道,“都是我,害了他,也害了鸣儿,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父亲的,他……”话未说完,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多多?多多?”莫凌风吓了一跳,不停地拍打着钱多多的脸,却丝毫没有反应。
“快去叫医生!”莫志超率先反应过来,冲莫凌风大叫了一声,惊慌失措的他立即回过神来,抱起钱多多,朝外冲去,边走边不停地大叫道:“医生,快来呀,快救人啊!”
莫志超和单亦雄看着莫凌风急冲冲远去的背影,不住的摇头。
“罪孽啊!”单亦雄老泪纵横,万千悔恨袭上心头,若非当年他的错,又岂会有今天这番痛苦?
“唉,这是他们的劫数,谁也逃不掉。”莫志超长叹一声,“只希望,他们都能坚持到最后,劫后余生啊!”他们,都过的太苦,太累,也许经此一劫,就会明白,生命中,有比仇恨和怨怼更重要的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唐子鸣从走廊的一头匆匆跑来,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人呢?”唐子鸣站稳脚跟,急切地寻找着那熟悉的身影,那个即便是泰山压顶也不会倒下的身影。“在哪儿呢?”
“孩子,你爸爸他……”莫志超不敢看唐子鸣那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着希冀的光,他怕,怕那双眼睛,失去他原有的光彩。
“他人在哪儿?”唐子鸣稚嫩的声音里,有着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势。
单亦雄看着这异于常人的孩子,眼中满是赞赏,“孩子,你爸爸他是个英雄,他救了我的女儿,更救了我,现在……还在抢救中。”
“那她呢?”唐子鸣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唐世奇能做出这样的事,让他一点儿也不奇怪,完全在意料之中。
“谁?”单亦雄有些不解地看着唐子鸣,他现在担心的,不应该是他的爸爸吗?难道还有其他人不成?
“多多没事,只是情绪有些激动,昏了过去。”莫志超微微叹了一息,这对父子的相处方式,着实让人感到诡异,不过,他们对多多,倒是尽心尽意。“她是在担心你爸爸,也在担心你。”
“她没受伤?”唐子鸣急喘的气息稍稍平稳一些,睁大眼睛,看着两人。
“她很好。”单亦雄答道,“除了情绪有些激动,脸上有些外伤外,几乎是毫发未损。”
“那就好。”唐子鸣似乎长长地松了口气,看两人疑惑的眼神,淡淡地解释道,“他跟我说过,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儿苦,现在,他做到了。”他也要做到,当他负伤的时候,要承担起照顾她的所有责任。
“世奇他……”莫志超张大了嘴巴,这孩子,对多多,到底倾注了多少心血?又付出了多少的情意?这么重的感情,多多能承受得起吗?这样重的爱,又有谁能与他一争高下呢?
“孩子,是我和多多牵累了你爸爸,我……”单亦雄心怀感激和愧疚,若非他经营管理不善,他们又岂会遭此劫难?
“是他自愿的。”唐子鸣不待单亦雄说完,就抢先说道,那平静的表情,和平淡的语气,让两位老人,也不由一阵惊叹,这孩子,到底是受的什么教育,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定力和气魄,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他说过的,就是有了她,他才觉得活着,不是一件痛苦的事,这一生,他要为她而活。”唐子鸣看着手术室,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也说过,要在他不在的时候,好好地保护她,等他回来。”
单亦雄和莫志超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