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恶少那件事有几天了。
只是这事情的后续影响却不少。
萧二少自从上次在苏蓝那里受了打击,渐有一蹶不振的姿势,近段日子一直很安分。恶少的事件传到他耳里,是个不小的刺激,加之本人在恶少那里得了狠狠的羞辱,于是便有了暴风雨前片刻宁静的意味。
至于安大人,近来也是按兵不动的样子。以白尾巴狼的心思,估摸着恶少事件后小白兔十分敏感,任何企图靠近的行径都很可能引起姑娘草木皆兵的反应。因此,此刻,弗如等这个波澜慢慢过去。
仿佛被惊回壳子的蜗牛,苏蓝左右回避恶少的相约,连电话也是迫不得已之下才会接上一接。
沙远明显感觉到,苏蓝在刻意的疏离他。他这一告白,直接让姑娘把他列入了黑名单。
不是不沮丧,恶少深刻反省自己的冲动,偏偏无从下手去挽救。他这么束手束脚的憋久了,受不得刺激,一见商场那局面就起了误会,再看到安南挨着苏蓝那股子亲密,就一股热血冲上头,怎么也没法克制了。
穷追不舍弄得人喘不过气,肯定是要被姑娘毫不留情的隔离掉,沙远再怎么不愿,也只好暂时收敛了行为。想着周末正好是戚老头的生日,苏蓝再怎么回避也是要来的,不如就松了这么几天让彼此的关系缓和缓和。
因为恶少的缘故,这几天,本来对苏蓝藏私意见颇深的同事们越发的带了点疏离冷淡的态度。
苏蓝心里微微受伤,却又不好解释什么,只得默不作声。好在大多数同事们心胸开阔,闷闷的两天之后,慢慢又活络起来,苏蓝偶有被问到和沙远的关系,也只是简简单单说句以前沙远还不是老大的时候乡下认识的。
虽然多少产生了些隔阂,但大抵还算是融洽的。
萧衍的电话几乎是每天定时报到,苏蓝从来不接,而萧二少也从不间断,不找上门,只一通电话未接后便没了后续,而后隔天接着准时再打。看起来,只是纯粹的想告诉她,他在那里一样。
日子突然安静了。于这么不冷不淡的气氛中,一切好像跟以前一样,却似乎又有不同。
苏蓝注意到,同事邹沫近来几天怪怪的。小沫姑娘平时一派天真娇憨,活泼又好动。可最近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个人老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别人问一句老半天也没见她反应,再三重复后这姑娘猝然回神咋咋而呼,偏又是强颜欢笑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苏蓝看的担忧。小沫就像大家的一枚开心果,如今却是忧郁的模样。
阿美替大家端奶茶进来的时候,苏蓝顺手端了一杯。
“我给小沫送过去,”苏蓝对阿美笑了笑,有些力不从心,“小沫最近老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阿美闻言,扭头朝那方一望,果然看见那姑娘微微垂着头,眼神投在电脑上却没焦距,心神不知凝在何处,将将是失意怅惘的样子。她疑道,“她平常不是最积极闹腾的么?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多了个心,又伸手肘推了推苏蓝,“你待会儿试探试探,注意一下,这孩子平常开朗,但心思简单,闷在心里想不通可能会钻牛角尖的。”
苏蓝点了点头,捧了杯子过去。邹沫目光呆滞,盯着电脑开机后的屏幕怔怔快有半个小时,干净的脸上也是一片麻木,平时熠熠有神的眼里像蒙了层雾气,叫人看不懂藏着什么情绪。
“小沫?”苏蓝试着叫了声,果然没反应。那姑娘诚然是陷在某种低迷的思绪里去了。
苏蓝皱眉显出忧虑,暗忖果然是有事。放了杯子,她伸手按上凝滞不动的人的肩,又唤了声,“小沫?”
“啊?!”恍然一惊,回过神来的人脸上有措手不及的惊吓,宛如惊飞的雀鸟般惊惶。
“蓝姐?”尽管脸上的表情没来得及收敛,邹沫勉强仍是拉出笑意,“什么事啊?”
“你怎么了?”瞥了瞥她黯淡的脸色,苏蓝语露关心。
“没有啊。”邹沫更大力的扬了嘴角,做出平常一贯开朗的笑意,“我没事啊。”她眼中快速的划过什么,黑色的瞳里谢幕一般拉上了厚重的帘子,恍如一石入水后曾惊起涟漪阵阵,而后所有的波动猝然无踪,又是平时无忧无虑的样子。
苏蓝认认真真的盯着她,语气让她避无可避,“你一直保持那姿势一动不动整整大半个小时了。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情况。”
“小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都是你的朋友,都很关心你。”
“哪有?我真的没骗你!”邹沫笑的坦荡,一个劲儿摇头,“我刚是在想事情,你突然过来,吓了我一大跳呢!”眯了眯眼嘴角弧度更大,她作势抚了抚心脏的地方,“真的没什么事,你们不要担心。”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你就不要问了啦,”伸手推着苏蓝的背,邹沫一个劲儿把人往外撵,“没事没事,就是担心爸爸的身体,那有什么大事发生?!”
邹沫否决的很快,苏蓝总也不放心,身后姑娘牟足了劲儿的拱人,苏蓝一边被动的走,一边不死心,“是不是伯父生病了?要不要紧?要不你请个假回去看看?”
邹沫顿了手,笑意勉强,“我请了假,票定好了,明天就回去看他。”是承认了。顿了顿,她又扬起笑脸,“好啦好啦,蓝姐,去忙你的事吧,真的没事。”
她脸上一片澄澈,看起来不像骗人,苏蓝只好半不放心的走开,回头那瞬,却轻易的错过了邹沫眼底流露出的脆弱和黯然。
办公室里一片吸溜声,据众女认定,奶茶丰胸美白,于是此物畅销爱美人士。苏蓝烦恼的戳了戳吸溜奶茶的小西,平时这姑娘和小沫走得近,她不放心,还是想问个清楚。
“小沫爸爸生病了,你知道么?”
小西抚了抚挡在脸颊前的头发,讶异,“什么时候的事?她都没跟我提过!”想了想,也跟着皱眉头,“她最近奇奇怪怪的,也没怎么和我混,吃饭的时候见不着人影,难道说事态很严重?怎么也不给我们说一声?”
苏蓝苦奈的笑了笑,“还以为你知道呢。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估计是很棘手的病吧。”
邹沫的母亲早逝,留下一子一女,邹爸爸大男人一个拉扯孩子,十多年来也没再婚。乡下的孩子知道生活的艰苦。邹沫孝顺,工作后巴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父亲,省吃俭用的每月大把大把的寄钱回去。
平常的时候这姑娘老爱眯着眼说起自己老实内向的父亲,辛辛苦苦几十年好不容易算出头了,每次领到寄回的钱也不用,打电话说来说去都是一句话,丫头,有没有好好吃饭啊?问回去吧,老实憨厚的男人总会讷讷的回两句,我用不着花钱,丫头,你照顾好自己。我给你存着,将来好做嫁妆。
平实的亲情让人忍不住流泪的冲动。每次那姑娘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尽管能感觉到那些日子里的艰难,听者总是一脸微笑。
这是活着的真实,活着的幸福。
苏蓝唏嘘,心里的愁思更重,望了望那边神色又开始定定的邹沫,却只能徒然的叹气。
但愿人长久。或许只是小沫担忧太甚。
“对了,”阿美突然一拍桌子,“小沫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么?”
男朋友?苏蓝下意识的在脑海里搜寻能和这词儿对的上号的人,找来找去却没能发现这号人物,“小沫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阿美翻了翻白眼,无力指控苏姑娘的孤陋寡闻,“拜托,人家一直有好不?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水到渠成的关系。平时我们八卦的时候,你跟躲什么似的,次次置身事外,还好意思说不知道。”
苏蓝理亏,抹了抹额。
阿美吸溜了一口奶茶,看苏蓝一脸无法解脱的表情,又添了几句,“平时姐妹们调侃的时候,一提到那个丫头的男朋友,她总是一脸幸福甜蜜,几乎能麻死人。若是家里出了大事,她男人不可能不马不停蹄的赶去,有男人陪着,她怎么着都会有个支撑。你也不要太担心。”
苏蓝沉默了,表情多了点叹息。她其实很想说,爱情无法弥补亲情,正如亲情没法替代爱情,这两者都是独一无二,若是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刻,它们的重要性几乎对峙的不可开解,而我们总会因为舍弃不下一方,即使瞻前顾后,也依旧顾此失彼。
她担心,却不想让别人受她情绪的影响也跟着难受。所以不再说什么。
阿美看了看她的神色,老大难的叹气,对着老好人苏姑娘,全办公室的人共有喟叹的冲动。“苏大小姐,人活在世上,谁没个心痛情伤?你怎能强求命运给每个人一帆风顺的人生?万事如意那是美好的祝福,却不是现实。只要人生还有依靠的余望,还有支撑的留恋,失去的总能被现在的和将来的弥补。”
“多的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只想让你那张林妹妹的脸能够消停消停。”哎,摇了摇头的小西暗叹一口气,再说下去,这种文艺话都会让她自己浑身发抖了,还是点到即止吧。
苏蓝怔了怔,闷闷地答了句,“我知道。”
可是理智上能理解这种近乎冷漠的理性,然而感性上却不能接受。不放心它还是不放心。叹了口气,她吊着颗心回去工作。
彼时她尚不知这一刻的插曲,将来会给她怎样的震撼和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