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一树的花丛,野蔷薇开的正盛。
白孔雀样子的喷水池,清凉的水线像是天上的虹带,只是更加纯净。
没有人打扰的华尔兹,就像是故事里一样。
颂仪轻轻地叹气。
“怎么了?”弗兰茨低头问道。
“恩。”她清了清嗓子,然后有些脸红地说,“这就像是我跟你说过的话本子里的事情。”
“这让你感觉幸福,想要微笑,甜蜜之类的?”弗兰茨举了这些例子,本以为会遭到反驳,然而,他的小姑娘只是严肃又诚实地点点头。
“没错。”
弗兰茨愣了一下然后微笑,他们又说了些别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幸福的平常人。
最后,弗兰茨对颂仪说:“我一直有个担心的问题。”
“什么?”
“关于我的母亲苏菲,我希望你能和她和平相处。”
“哦,这不是什么问题,弗兰茨,你知道我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人不是吗?”
“对此,我不得不提前劝诫你,你可以像爱自己的母亲一样爱她吗?”
“这不是问题,弗兰茨,如果她爱我如自己的女儿一样的话。”颂仪眨了眨眼睛。
弗兰茨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会的。”
颂仪知道弗兰茨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的,但这已经是后话了,眼前她马上就要面临的又一个重大挑战就是婚礼了。
皇帝的婚礼就像是一场公开的表演。
颂仪必须乘坐船从巴伐利亚离开去往维也纳。
弗兰茨为这个婚礼准备了一个惊喜。
他那艘用自己名字命名的豪华大船上,在船头甲板的地方放满了新鲜的玫瑰,色彩鲜艳,花瓣饱满,当新娘站在船头挥手致意的时候,看起来魅力非凡,维也纳的百姓们都惊叹于这位来自巴伐利亚公主的美丽,当然,也有些人对此怀恨在心。
“别紧张,茜茜。”卢多微卡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旁边女儿的手臂说道。
“妈妈,茜茜在您的右手边。”海伦笑着说。
卢多微卡愣了一下,就看到女儿们都笑着瞧她,好像今天这场盛大的婚礼只有她才是紧张的那一个一样。
“好吧好吧,别紧张就对了,微笑,茜茜,你的臣民们都看着你呢!”
她的臣民?
颂仪眨了眨眼睛。
她现在耳边几乎都是闹哄哄的,到处都是欢呼声,卢多微卡本应该小声告诉女儿们的话语,现在也必须扯着嗓子说。
维也纳的宫廷贵族们有多矜持,百姓们就有多外放。
哈布斯堡的很多贵族们瞧不起颂仪,因为她的母亲作为公主下嫁了一个没有封地的公爵,他们家还经常接待下等人,但百姓们不在乎这些。
巴伐利亚的伊丽莎白公主同他们的奥地利皇帝联姻他们可得了不少好处,那可都是看得见的实打实的好处。
一些政治犯被大赦,赋税减轻了不少,所以,他们越瞧这位皇后就越顺眼,更别提她的确是个漂亮的人!
多瑙河像是一条蓝色的缎带,蜿蜒流淌,把颂仪从巴伐利亚带到了迷人的维也纳,带到了皇帝弗兰茨的身边。
还在巴伐利亚的时候,颂仪的小弟弟卡尔特奥多暗自嘀咕,说陛下会不会过来。
颂仪告诉这个活泼的小男孩儿,如果弗兰茨这样做了,估计所有人都会议论,陛下备维纳斯下咒了,而且苏菲,她恐怕自己第一天日子就不会好过,而事实是因为,年轻的陛下早就偷偷来过了。
不要明目张胆的浪漫,奥地利的年轻皇帝一直做得很好。
当“弗兰茨号”停得稳稳当当的时候,颂仪把有些酸疼的双肩再次挺起来,她可不能让人看笑话,以及,她的丈夫的确是令人赏心悦目的英俊。
弗兰茨挺拔的身姿,穿了一身白色的陆军元帅的制服,带着镶金边的带子,红色的长裤被熨烫的笔挺,走起路来的时候,大腿的肌肉饱满有力。
颂仪想:如果再有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说皇帝像一个文官一样温文尔雅,她完全可以在心里反驳,他分明还拥有武将才有的强而有力的臂膀。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有句话怎么说呢,“不要露财”,“好男人”也不要总是对别人招摇。
“怎么样?”
弗兰茨问道。
“哦,只是一点点,幸好海伦给我准备了酸梅,不然我真的会晕船的。”颂仪说,她这小小的又亲密的抱怨根本不需要压低声音,百姓们的热情几乎要把维也纳的天花板掀起来。
弗兰茨让颂仪挽着他的手,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捏了捏颂仪的手指。
“这会好受一些。”
护送新娘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了,弗兰茨出动了很多的卫兵,也许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祝福来的,但也不排除有些人会混在里面,不怀好意。
颂仪跟弗兰茨不停地向人们挥手致意,她甚至不小心看到一个年轻的妇女痛哭流涕,把颂仪吓得一愣,她怀疑那是爱慕着这位奥地利年轻皇帝的女性。
为此,颂仪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弗兰茨的侧脸十分英俊,下颚线的弧度刚毅,当他微笑的时候,神奇的是那又十分柔和,如果忽略那顶像是鹦鹉毛一样的绿帽子的话,一切都是完美的,幸好奥地利对绿帽子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颂仪把心放下来。
红地毯铺得很长,正因为这样,很容易让人紧张,颂仪在提醒自己不能出错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小花童却被绊倒了。
那是一个看上去才四岁的小女孩儿,金色的头发,胖嘟嘟的脸蛋,像是桃花花瓣一样的小嘴巴,是某个维也纳宫廷贵族的孩子,当她被绊倒后,就因为疼痛和害怕在那里哭了起来。
喜悦的婚礼上可不需要哭声。
颂仪下意识想去把那小家伙抱起来,但弗兰茨已经先行一步了。
他先是拍了拍颂仪的手,然后放开她,往前走了几步,把那在地上哭泣的小天使抱起来。
人群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安静了下来。
阳光,飞舞的花瓣,红色的地毯,奥地利年轻英俊的皇帝手里抱着一个奶娃娃,因为哭鼻子,鼻尖泛红。
才四岁的孩子不会懂得,被皇帝抱在怀里是多么大的荣幸。
小姑娘只是本能的圈着弗兰茨的脖子,依旧哭的抽抽搭搭的,眼泪鼻涕几乎要抹在皇帝昂贵的制服上了。
一位明显是孩子母亲的公爵夫人吓得脸都白了。
她之前还在跟一些贵妇人炫耀,因为自己的身份,她女儿的可爱,所以被选为了担任皇帝花童,但在她女儿摔倒后,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提,那孩子哭得丑丑的,还有鼻涕呢!
“来,擤擤鼻子,小天使。”颂仪笑着上前,拿出一方手帕。
小姑娘睁开那淡蓝色的眼睛,里面还含着一泡大大的眼泪,眼皮泛红,可怜又可爱的模样使得颂仪再一次笑了起来。
像土拨鼠一样笨笨的小天使在颂仪的帮助下,擤了擤鼻子,成功避免了让皇帝的新郎制服上沾到鼻涕的闹剧。
小姑娘还在打哭嗝,但良好的教养使得她还是乖乖的跟颂仪道谢。
“谢……额……谢……”
弗兰茨跟颂仪笑了起来,仪式本应该继续的,但小姑娘又哭了起来,她抽抽搭搭的告诉弗兰茨,完全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是奥地利的皇帝。
“但,但我要走完,可是,我害怕……”她说完又呜呜咽咽的伤心起来了。
“真很容易,宝贝。”弗兰茨低声笑道。
小天使抬起眼睛瞧着他,又打了一个哭嗝。
“我抱着你就可以走完了,不是吗?”
小姑娘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点点头,小胖手紧紧地抱着弗兰茨,有些害怕地说:“别把我摔着了,这有些太高了……”
她的声音在细细地颤抖着,看起来现在已经清醒了一点,记得自己惧高这个毛病了。
颂仪拉着小姑娘的一只手,说:“我也拉着你,这样你就不怕了吧?”
小姑娘又看了看颂仪,最后点了点头,笑的像是一朵小花一样美丽。
于是,维也纳的百姓们有幸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合礼仪,却又最让人感动的婚礼。
从来婚礼都是属于两个人的,更别提那可是皇帝,但在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的婚礼红地毯上,是三个人走完的,那个才四岁的金发小天使后来每次想到这个事情都觉得惊奇。
仪式还在继续,礼炮声震得她耳朵都在发疼,因为小姑娘的缘故,颂仪的笑容这下子完全发自内心了,因为就在刚才,在弗兰茨抱着那孩子的时候,她真的相信自己不小心捡到了一个好男人,而且,时间是一辈子。
浩浩荡荡的皇宫向美泉宫移动过去。
美泉宫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夏宫,这是一个古老的宫殿,几乎每一对哈布斯堡的皇帝夫妻都在这里住过。
它非常大,而且华美,雅致的喷泉很多,还有各种美丽的花园,鲜花簇拥。
美泉宫也仿佛是盛装的新娘子一般,优雅的迎接着来自巴伐利亚的玫瑰。
颂仪时刻注意自己的裙摆。
她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出洋相。
现在百姓已经越来越少了,接近皇宫后,就是贵族了,矜持的哈布斯堡贵族们像是精致却不那么欢快的雕塑,尽管面带礼节性的微笑,却仿佛放了好几天的年糕一样呢!
接受未婚夫赠送的礼物,一顶豪华的小王冠。
然后是,盛大的家族盛宴。
在这场盛宴上,颂仪遇到了一个女人,在不小心听到一些传闻后,她见到了那个女人,就不得不挑起眉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