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这几天的路,我算是明白过来了,白天这小路看上去还不错,挺有踏青的感觉的,然而一到晚上,特别是大家都要睡觉的时候,问题就来了,蚊子飞虫一大片一大片的飞舞着,老让我睡不安稳,再看看旁边如花和不远处正对面和衣而睡得许三多同志,我就郁闷,为什么这蚊子只咬我一个人啊?难道我是老实憨厚万能的O血型吗?
边拍打着蚊子,边叫苦连天,几个晚上没有睡过好觉了,每次都是天快亮了才睡着,结果一个时辰又被拉了起来,现在都是如花拖着我走,我就像盲人一样。就这样持续了半个月,搞得我食欲不振的,又烦心。
这一路的风景变化得及其迅速,越往前走,绿树越少,视野也越宽阔,从林中撒下的阳光也越刺眼,夹杂着满天的灰尘旋转,枯木越来越多,鸟叫声余越来越弱。翻过最后一座秃山头的时候,我惊呆了,睡意全无,站在山腰,眺望远处,一座黑风卷层的城池,方方正正地矗立在脚下。就像垂垂老矣的孤寡病患,只得躺在肮脏的病床上,祈祷上天能让自己少活两天。
秋风起,无半点落叶扫落,方圆百里,哪还见得到一点绿。远眺似能看见城里稀稀疏疏地人点缓缓移动,听得最多的,却是乌鸦的叫声,黑压压的一片,盘旋于上空,迟迟不肯落下。乌鸦,喜群居,好腐肉。想到这里,我不禁背部发毛,不寒而栗。
“到了。”如花淡淡地说道,拽住我的手,紧紧地握住。“你确定要过去?”她扫视了一下山下那片阴霾,问道。
怎么可能不去,走过了那么长的路,才来到这里,我怎么可能放弃掉。我咬咬牙,狠狠地点点头。
“那你呆会可得运足气,让内力在你体表形成一道保护膜。我来教你怎么做。”如花看着我,从容地说道。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以后,我们便下了山,直奔这座据说是南郡最边缘受感染程度也是最轻的韵城。如果再往南走,过不了多久就会看到海岸了。
走到城门口老远的地方,便见两士兵坐在一张桌上,喝着酒吃着花生,大饼,一副闲散的样子。看见我们三人走了过来,其中士兵甲放下了酒杯,拿起大刀喝住了我们。
“喂,你们什么人?”士兵甲道。
“我们想要进南郡。”我说道,士兵甲脸色大变,士兵乙也一脸的惊讶,我知道,这个时候几乎没人愿意进去。
甲乙二人相互瞅了瞅,再打量了我们三人一番,大笑起来,甲道:“他们说他们要进城!哈哈!”
“进城怎么了?”三少不屑道。
“哈哈,哈哈哈,你们敢情是来送死的啊!知道后面是什么不?”甲笑弯了腰,捂住笑疼的肚子,努力给我们指了指身后老远处依稀可见的那座黄城。
“当然知道啦,南郡的韵城呗。”如花道。
士兵乙已经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如花:“哟,没想到还是个漂亮美人,进去了只有死,还不如跟了本爷,哦呵呵呵呵。”说完就开始淫笑起来,真搞不懂这些人,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明明身高才不过如花胳肢窝,也想要抱美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英雄或才子。
如花一脸嫌恶的扭残了士兵乙准备摸上身的咸猪蹄,恶狠狠地道:“我们要进城!”
我心里一颤,刚才如花的眼里明显地射出一丝冰冷的杀意,不会看错的。
士兵乙捂着手,大汗淋淋,士兵甲则一副防卫的架势,只是如花稍稍一个眼神,就把他们给吓软在地。
“就你们两个,还守城吗?”如花的声音突然变得霸气起来。
“我,我,我们不过是防止里面的人跑,跑出来而已,另,另,另外三个城门外也有人把,把守。”士兵甲哆哆嗦嗦地回答道,此刻如花的气势显然把他给吓道了。
“朝廷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些废物!”三少道,掏出一块玉牌,展示给那两人看,那两士兵一看,立马阿谀起来,也不敢多问,马上给我们放了行。只是离城门处不远的地方,两人踌躇了。“怎么?”我看着高高的城墙,里面寂静得厉害。
“这位公子不知,这城里虽然受瘟疫影响最轻,但是为了防止瘟疫蔓延,不得不把城门关闭。我们也是生过病,大难不死的,所以才派我们来守城门,防止那些人挖地道跑出来。如果你们要进去,这城门势必要开的,但是如果一开,那么……”甲解释道。
“明白了。”如花道,说完,就把我搂住,踩着石墙,便上了去,三少也跟着上了城墙,留下下面两人在那目瞪口呆。
我们下了城门,似乎也没有引起什么骚动,因为里面实在是没有几个活人有力气去关注其他的事,半死的城,留着一口气没咽下去的人,没有一般城市里的喧闹,只有撕心裂肺的哭声,偶尔有人看怪物似的看我们两眼,然后就闭上眼睛休息起来,也许多说一句话,就会浪费掉他们的力气。空气中漂浮着冥纸,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到处弥漫着腐烂的味道,这让我胸口闷得慌,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哇——”我单手抓着如花,就在大街上忍不住吐了起来,这一动作立刻惹来了很多人厌恶的眼神。
“你没事吧?”如花关切的询问道,并且给我递来了手绢。
“没,没事,兴许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吧。”我抑制住呕吐的冲动,拿起手绢,擦掉嘴边残留的唾沫。
“没事就好,你说你来这里是找人的对吧?”如花问。
“恩。神医无常你们应该听过吧。我找她。”我道,看看如花和三少有点吃惊,却也很快恢复过来。
“原来如此,无常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天知道她在哪,你怎么那么肯定她在南郡呢?”如花道。
“有人告诉我,说南郡里面男人比女人死得多很多,估计是无常在里面,于是我就来了。”我道。
如花立刻瞪大了眼睛,略带了点责备道:“你,你就因为别人说了这样一句话就来了。你可知这里稍不留神,有可能命就没了。如果无常不在南郡,或者就算在南郡,与我们交错了,那你该怎么办?”
我倒是没有想到那么多,只是当初听钱老板一说,便立刻过了来,这样被如花一说,才发现有很多的不妥,当初就是一股脑儿全想着无常一定在这里,根本没有思考其他的。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祈祷无常的确在这里,“我相信她一定在南郡!”对了,半年前欲海不是有小村发生瘟疫,她也在吗,这次她一定在。
“算了,我们去打听打听吧,估计我还能帮上点忙。”如花无奈的摇摇头。
于是我们便同街上那些健在的人打听了起来——那个月色下提着药箱,身着玫瑰红衣,腰间挂着铃铛,只救女不救男的女子。没想到真让我们问着了。
提供消息的是街边一位中年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提到无常的时候,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能怨谁?怨老天爷?怨皇帝?还是怨自己不该嫁过来?”
我们怔了怔,中年妇女看着我们,苦笑了一声:“你们问那位红衣神医啊,她似乎是去了渊城了,只有晚上才会出来治病施药。那个地方很恐怖的,不过神医似乎没什么事,不愧是神医啊!”
怀里的女孩儿哭了起来,嘶声地叫道:“爹爹,爹爹!”
我与如花,三少互相看了看,中年妇女便道:“不好意思啊,当初神医救了我们,可是……”说着便要掉泪了。
无常,果然是不会救男人的。
安慰了一下妇女,给了她一点银两,妇人却不收,说是没用,于是我们只得把身上的干粮分了点给她,她连忙道着谢走了。在这里,银子似乎只是泛着银光的石头而已。
渊城,据说是闹瘟疫最厉害的地方,瘟疫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大概走五天的脚程就到了。妇人告诉我无常在此处的时候,我高兴极了,果然没有白跑。也没有细想,我们便又开始赶路了。一路上看来,似乎有些麻木了,不过还是会觉得恶心,路上不知道吐了多少次,吃也吃不下去,脸色有些苍白,这倒是让如花他们有些担心起来。
过了两天,等我们的干粮吃的差不多了,就开始后悔起来,一路上给了百姓那么多的干粮,到现在身上的干粮已经剩得不多了,方圆十里,由于切断了水源,粮、水都很短缺,照这样下去,我们还能吃到什么呢?
“嘎,嘎!”乌鸦在头顶飞着,似乎又死人了。
头上的乌鸦已经换了一拨又一拨了,终于我们支撑着到了传说中最骇人的鬼城——渊城。黄土石墙,枯枝败叶,甚是萧条,城门口也没有人把守,怎么看也像是一座空城,这里,真的还有人吗?还是说住的是头上那一片如乌云般笼罩城池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