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儿吵醒了熟睡的我,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看到窗边有人正坐着,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柔和极了,她正拿着拨浪鼓出神,连风吹乱了她的发丝都不知道。我起身,走了过去,靠着窗框,微笑地看着她。
“小妞,这鼓也能让你看得这么出神?”我帮她把乱发挽于耳后,忍不住向她开起玩笑来。
她定了定,抬起头来,显然有些吃惊,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蹙眉。
“喂喂!人家难得心情好,调戏一下美人嘛,不喜欢就算了。”我抢过她手里的鼓,拨弄着,发出叮叮咚咚好听的声音。“这王爷,真稀奇了,干嘛送我个鼓?”
如花嘴角微裂开来,眼睛眯成一勾上弦月,煞是好看,她轻柔地拿过我抢去的鼓,转了两转,不温不火地问道:“原来珠儿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笑道:“我孤陋寡闻的,哪知道这许多。”
如花又笑了:“珠儿可否想知,为何昨日我们会反对王爷送你这鼓?”
我点点头,其实昨日就想问了,结果后来忘记了,看他们几个神神秘秘地,我又不好问,如果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那不就有露馅儿的危险吗?
“其实就是个拨浪鼓,小孩子的东西。”如花道,我睁大了眼睛,她继续说道:“不过如果换成花鼓就不同了。全天下,可能就属你不知道吧。”她又拨弄了两下鼓。
“花鼓?”
“你不要告诉我,你真不知道啊!花鼓不就是火凤国男女之间的定情之物吗?你是真不知,还是装傻呢?”
晴天霹雳!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这些个风俗。我笑了,嘴角扯起,僵硬极了,赶忙去桌上倒了杯茶水来喝,水还是热乎乎的。
“你说王爷干嘛不直接送个花鼓来呢,唉,装成了男装,你还是这样吸引人。好在王爷没认出你来。”说着她就赌气地把鼓还给了我。
“其实没有那么夸张啦,就是半路瞧见个大娘卖这鼓,我好奇看了看,谁知道王爷喜欢这东西。”
后来我才真正弄清楚,花鼓,男子若对某家小姐有意,便可送花鼓,如果小姐也对男子有意,那么则回送一把瑟,取鼓瑟齐鸣之意,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两种乐器。
如果说在同一个客栈里,我出入的次数为N次,那么我遇到王爷的几率就是N+1次。当我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好死不死又碰到了焱桂,他正扶着齐诗双上马车,不想看,我双腿一甩,快他们一步进了自己的马车。却不知这一切都映入了所有人的眼里。
等了半天,终于看见如花掀开帘子进了来,三少也坐在了车前,车儿缓缓地移动,终于飞奔了起来,车儿行驶到了郊外。
“如花。”我轻声唤道。
“我们可有其他的小路可走?”我问道。
“你不想看见王爷?”如花道,还不等我回答,又道:“我明白了,小路是有,而且快则半个月就到了,不过向来小路崎岖,怕是到时候也许要把马车丢掉了,步行。而且,很麻烦的是我们就得在外面露宿半个月了。”
我只管点点头:“早点能到就好。目前这样最快也要一个月才到得了。我就知道,其实你有门子抄小路的。”
如花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然后出去和三少吩咐了两句,马车一转便掉了头朝另外一个方向。急速地转车,扬起一片沙石,帘子被风吹起,我看到了另外一辆马车,正在向我们刚刚驶去的方向前行,不是王爷的车子,擦身而过之时,纱帐微掀,里面是那个风华绝代的人儿,眉头紧皱,一脸沉重的表情。我惊呆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心开始怦怦地跳动,只是哪一瞬间,只有右耳的宝石耳钉借着阳光划过窗框,眼睛眨了眨,车不见了。他,没有发现我。
刚开始还是大路,后来越来越窄,三个人只好弃了马车前行。越往里走,越不觉得冷,也许是越靠近南部的关系吧。
静静的小河偶尔泛起丝细纹,周围的树木都是常年生绿色植物,郁郁葱葱的,风一吹,偶尔飘落几片树叶,旋转着掉落下来,轻轻地覆在泥土之上,踩上去,发出好听的吱呀声。
“走累了吧?再翻过几座大山,走两条小路就到了。”如花说道。
三少则开始抱怨起来:“唉,你说我一个知府公子,放着好好的公子大爷不做,没事跑来瞎掺和啥呀?有酒有美人的日子,离我远去啊!”
看着三少一脸憧憬的样子,我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知道你脑袋犯什么毛病了,要跟着我们来,我可是早就提醒过你们的哦,我是要去南郡,你们自己要屁颠屁颠地跟来的。”
“是,尊敬的王妃!”三少朝我拜了两拜,煞有其事的样子。
“休息休息吧。”如花找了个地,用手拂了拂,就拉着我,让我坐。
“唉,这就是美女与美男的区别阿!”三少扇扇扇子,叹了口气,眉宇纠结地看着我,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吃糕点吗?”为了减轻重量,我们只带了些干粮和银票,我的麻将!居然也被丢了!我那个痛心啊,还好后来如花承诺说回去给我做一副金麻,我才闭闭眼,咬咬牙,把我的竹麻给丢了。
“哟嗬,有鸳鸯戏水呢!”三少叫道。
“在哪在哪?”我拍拍屁股坐起来,朝三少指的地方望去,真的是有两只小黄鸭在戏水呢。
“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叹道,真是,就好了。
“怎么,想做鸳鸯阿?”如花瞅瞅河里,鸳鸯抖抖自己身上的羽毛,像要展翅一般,鸳鸯都已经南迁了,就像大雁一样。
“唉,世人皆知鸳鸯同命,可谁知这对鸳鸯说不定并非夫妻呢!”我指了指鸳鸯,伸出手捋了捋自己垂下的发丝,并没有回答如花提出的问题。
“哦?怎么说呢?”如花和三少都来了兴致。
“鸳鸯不过是人们想象的同命而已,实际上,却是爱情的骗子。试问世间哪里有真正的一心一意?”我说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如花反问我。
“至少我周围目前没有看到。”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周围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
“或许你忽略了呢?”如花道,三少则是一脸茫然地看着那对交颈鸳鸯。
“你可知,这鸳鸯只不过是喜欢出双入对,说不准还是偷情的鸭子呢!”我摇头笑道。
“往往得不到的事物,人们才会充满了向往,从而赋予它美好。愿得一心人,白首永不离的事情,自古以来有几人能做到?所以也才有了鸳鸯的说法。有时候就算是状似亲昵,也说不准是各怀心思,我以前就看见过。”我向他们解释道,突然想起了那个知府夫人和她的偷情人。
“你看得到未免有些悲了,是不是焱王爷……”如花道,欲言又止。
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是。”
“没想到,你不过二八年华,怎么有些老成了?这可不像平时嘻嘻哈哈的你哦?”如花看着我,眨眨眼睛,微笑道。
“喂!你就让我偶尔装装样子不行吗?”我嘟着小嘴道。貌似以前也有人说我“受不了你文绉绉的样子,你还是少念点诗的好。”
我是不是一下子老了许多,人都说一个人老了,才会开始喜欢回忆。我俯首弯腰,照了照河水,绿幽幽的河水倒影出一位翩翩公子,我摸摸自己的脸,有种陌生的感觉,努力回忆前世的那张脸,却总是回忆不起来了,记得最清楚的,还是自己满脸麻子,仍然是李倾城的丑模样的时候。
水中有落叶轻荡,漾起一个一个的小圈圈,逐渐扩大,照得我的脸有些扭曲,一个大头覆了上来,是如花健康的小麦色脸,正扬着嘴角盯着湖里的人看。
她的手一比一划:“可怜的朱公子,才及我的前胸那么高,加上这发髻,也不过颈部。嘿嘿!”说完还不忘贼笑两下,可是,就算是贼笑,也是有如勾魂一般。
居然学会洗刷我了,我白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一边发呆的三少,这神情,有如情场失意般:“许三少爷啊!你该不是想起了你的初恋情人吧?怎么,被人甩了?”我凑了过去,侧脸看着他。
他显然是被我一惊,不知所措,涨红了脸,吞吐道:“哪,哪有?”
奸笑两下,不承认?嘿,那一定是在想了。
只听他咳嗽一声,已经恢复了痞子一样的表情:“我说,朱公子,你该长长个儿了!”原来他听见了,我哼了一声,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块,朝那对鸳鸯扔了过去,鸳鸯受了惊吓,扑腾扑腾翅膀,立马分开了。
“看吧看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们还真信这鸳鸯至死不渝的爱情啊?”我嘲弄道。
“我们从来不信的。”三少笑道,“你何时见我们信了?”三少看看那惊吓不小的鸳鸯,道:“不过人家好好的,你干嘛要拆了人家呢?”
“你管我?”说完,我又丢了颗石子过去,鸳鸯飞走了。
“走吧,上路吧,你还去不去南郡了?”如花拉了拉我的衣袖道。
“去!怎么不去!”我道了一声,抓起包袱就往前走了。
“喂,你知道怎么走吗?别迷路了阿!”如花在后面提醒道,对哦,我干嘛没头没脑的往前走。于是我便停住了脚步,等待他们两人慢悠悠地过来。
“其实呀,这鸳鸯最早不是来形容情侣的。”我扯了一朵小野菊,学着人家数起花瓣来。
“哦?”
“哦?”
三少和如花同时发出了声响。
“其实最初是形容兄弟的!”我解释道,继续扯着花瓣,心中默念:找得到,找不到。
“所以啊,不要把感情寄托在畜牲身上。”
找不到。我懊恼地丢掉手里那朵残花,又重新扯了一朵。
“那寄托在花身上?”如花捡起地上那朵被我扯得只剩下花托的野菊,“可怜的花,惜花之人没等到,却被人给拔了。”说完便把花一扔,残花顺着流水,向我们前方缓缓移去。
“什么,什么嘛!”我把花一揉,砸在了前面的树上,树枝摇曳了两下,掉下来几片泛着蜡光的树叶。“我不过,不过……”我涨红了脸。
“不过什么?”如花侧过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更窘了。
“哼!”我一甩头,干脆不说了,越说越黑。
“小!”如花吼道。
什么?我刚转过脸,就一头碰上了前面的大树压下来的树枝,豁得额头火辣辣的。
“心呗!揉揉。”如花上前,挪开我捂着额头的手,轻轻地帮我揉着,一点一点的温暖化开了。
“如花啊!我们就做一对鸳鸯吧!”我看着如花专心致志的脸,愣是说出了这话。如花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我。
“啊!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我说的是兄弟的意思。呃,就让我们做姐妹吧!”我很诚恳地解释道,看不出如花那又皱眉头,又微笑的脸,到底是什么意思。
“恩,做对鸳鸯。”如花轻声说道。
“不是做鸳鸯,是做姐妹!我们意结金兰如何?”我握住了她另外一只葱根似的手,非常激动地说道。
她没有回话,继续揉搓着我的额头,力道越来越大,直到我“哎哟”大叫一声,她才转身走了,模样有些吓人。
“她怎么了?我哪说错话了?”我揉揉额头向旁边三少问道。
三少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如花,突然拍着腿大笑起来,喘了口气,对这如花的背影叫道:“柳柳,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搞得我莫名其妙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