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君主,管理群臣和百姓,是经由左右大臣来成就的。因此左右大臣是群臣与君主之间的参加者。制定法制和法令并向人民颁布,一定要经过左右大臣。左右大臣能够把缓办的事改为急办,从而谋取权威;又能够把急办的事改为缓办,从而对人民表示恩德。君主的威信与恩德如果转移到了下面,那么君主就危急了。把官吏的贤能与否上报君主的,必须通过左右大臣;把各地方的财力奉献给君主的,也必须通过左右大臣。左右大臣能把贤能改为不贤,把不贤说成贤能,因而在下面结党谋私;又能用百姓的财力诱导君主,因而在上面拿着功劳请求奖赏。在君主和臣民两头谋取私利,使官爵和法制对他都不发挥作用,那样作为君主的就危急了。先于君主奖赏,这是夺取君主的行赏大权和恩德;先于君主行罚,这是夺取君主的行罚大权和威严;在外面传播谣言,这是胁迫君主;阻止法令的颁布,这是禁锢君主。这四种情况一旦出现,而君主还不清楚,国家的危险能够坐而待毙了。
圣明的人做王,仁慈的人为君,威严勇敢的人当统领,这是天道和人情。合于天道人情的做主人,不合的就做臣仆,这也是自然规则。因此出谋献策的人不做具体事,做具体事的人不去探求规律。因此做君主的只管筹划而不劳动,做百姓的则只劳动而不管筹划。君臣上下的权责分明,礼制就树立起来了。因此用人民事君主,用体力侍奉智慧,用形体侍奉心志,这就是事物的规律。心志指导进退,而形体指导进退的动作。指挥的负责发令,执行的负责出力。出劳力的要公正,发号令的要圆活。圆的会运行,会运行的就通畅,通畅就和谐。方的经常固执,固执的就稳固,稳固就诚信。假如君主用利益来调节臣民,臣民用尽忠来对待君主,上下之间就没有不和睦的。因此说做君主的要实行仁政,做臣民的要守诚信,这就是上下之礼。
君之在国都也,若心之在身体也。道德定于上,则百姓化于下矣。戒心形于内,则容貌动于外矣。正也者,所以明其德。知得诸己,知得诸民,从其理也。知失诸民,退而修诸己,反其本也。所求于己者多,故德行立。所求于人者少,故民轻给之。故君人者上注,臣人者下注。上注者,纪天时,务民力;下注者,发地利,足财用也。故能饰大义,审时节,上以礼神明,下以义辅佐者,明君之道。能据法而不阿,上以匡主之过,下以振民之病者,忠臣之所行也。
明君在上,忠臣佐之,则齐民以政刑,牵于衣食之利,故愿而易使,愚而易塞。君子食于道,小人食于力,分也。威无势也无所立,事无为也无所生。若此则国平而奸省①矣。
君子食于道,则义审而礼明。义审而礼明,则伦等不逾,虽有偏卒②之大夫,不敢有幸心,则上无危矣。齐民食于力则作本,作本者众,农以听命。是以明君立世,民之制于上,犹草木之制于时也。故民迂则流之,民流通则迂之。决之则行,塞之则止。唯有明君能决之,又能塞之。决之则君子行于礼,塞之则小人笃于农。君子行于礼,则上尊而民顺。小民笃于农,则财厚而备足。上尊而民顺,财厚而备足,四者备体,顷时而王不难矣。
[注释]
①奸省:奸人奸事没有了。②偏卒:偏,指兵车的编制单位;卒,指士兵的编制单位。
[译文]
君主在国都,就像心在身体里一样。君主在上面建立道德规范,百姓就在下面得到教化。诚心存在于体内,容貌举止就会在外面显露出来。所谓“正”,是用来表示君主德行的。了解从自己身上能获得什么,也就了解从百姓身上能获取什么,这是顺应道理推论的结果。了解从百姓身上会丧失什么,就回头来改正自己,这是回到根本的方法。对自己严格要求,德行就能够树立;对人民要求宽松,人民就很容易供给。因此,身为君主要向上观察,身为人臣要向下观察。向上观察,掌控天时,安置民力;向下观察,开拓地利,财用充实。因此能整顿治国纲要,探究天时季节,向上用礼侍奉神明,向下用义优待大臣,这就是贤君的治国之道。能够按法办事而不趋炎附势,向上能够矫正君主的过错,对下救助人民的疾苦,这就是忠臣的作为。
明君在上,忠臣辅助,用政教和刑罚来管理人民,使人民关注衣食的亲身利益,这样,人民厚重而容易被调派,愚昧而容易被支配。君子依赖实行治国之道来谋生,平民依赖出卖劳力来谋生,这是各自的职责。没有权势,威望就难以建立;没有业绩,事业就难以成就。百姓各遵本分,国家就会稳定,奸邪就会削减。
君子靠实行治道而谋生,那么礼制就要完备,义理就要彰显。礼制完善,义理彰显,就没有人能越过等级,尽管拥有战车和士兵的大夫,也害怕存有侥幸叛乱之心,这样,君主就没有危急了。平民靠出卖劳力而谋生,因此从事本业,从事本业的人繁多,就都服从命令。所以明君树立政治,百姓受君主支配,就像草木受天时约束一样。因此百姓过于迂回保守就要使他们开通流转,百姓过于开通流转就要使他们迂回保守。对于百姓,开通就流转,阻塞就停止,唯有明君既能使他们开通,又能使他们阻塞。开通能使君子遵照礼仪,阻塞能使小民认真务农。君子遵照礼仪就会君主尊严,百姓服从;小民认真务农就会财富优厚,储备充实。君主尊贵,百姓服从,财富优厚,储备充实,这四项全都具足,短时间内实现王业也就容易了。
四肢六道,身之体也。四正五官,国之体也。四肢不通,六道不达,曰失。四正不正,五官不官,曰乱。是故国君聘妻于异姓,设为侄娣①、命妇、宫女,尽有法制,所以治其内也。明男女之别,昭嫌疑之节,所以防其奸也。是以中外不通,谗慝不生,妇言不及官中之事,而诸臣子弟无宫中之交,此先王所以明德圉奸、昭公威私也。
明立宠设,不以逐子伤义。礼私爱驩,势不并伦。爵位虽尊,礼无不行。选为都佼,冒之以衣服,旌之以章旗,所以重其威也。然则兄弟无间郄,谗人不敢作矣。故其立相也,陈功而加之以德,论劳而昭之以法,参伍相德而周举之,尊势而明信之。是以下之人无谏死之誋②,而聚立者无郁怨之心。如此,则国平而民无慝矣。其选贤遂材也,举德以就列,不类无德。举能以就官,不类无能。以德弇③劳,不以伤年。如此,则上无困而民不幸生矣。
[注释]
①侄娣:古代诸侯贵族之女出嫁,以侄女和妹妹从嫁的称为侄娣。②誋:同“忌”,顾忌。③弇:遮蔽。
[译文]
四肢六道,是身体的组成要素;四正五官,是国家的组成要素。四肢不相连,六道不通达,称为失;四正不端正,五官不守法,称为乱。因此,国君从异姓的国家娶妻后,还要设立侄娣、命妇和宫女,都有固定的法度,用来管理宫内的事情。明确男女的区别,公开避嫌的礼节,用来防范奸情。因此,宫内外不得暗中勾结,谗言、恶事不许发生,妇人说话不得关于朝廷政事,群臣子弟不得与宫内来往,这都是先王用来彰显德行、禁止奸邪、宣布公道、消除私图的方法。
明封女宠之子为后,而不立长子,这是损伤义的事情。优待和偏爱自己疼爱的庶子,但不可使他的地位、权力与嫡长子相同。庶子的爵位即使尊贵,但嫡庶的礼节不能不实行。嫡长子是最重要的,要用华美的衣服来装扮他,用鲜艳的旗帜来旌表他,为的是提升他的威信。这样嫡庶兄弟之间就能够没有隔膜,挑拨是非的人也就不敢行动了。
因此,君主在设置辅相的时候,列出他的业绩也同时思虑他的德行;评定他的业绩也同时考察他是否符合法度。经过比较考察,各方面都适宜,然后任用他,尊敬他的权威,坦诚地信任他。所以,下面的人臣就没有谏言怕死的担忧,聚集在朝的小吏也没有忧郁憎恨的心理,这样,国家就能够太平而人民也没有邪行了。君主在选举贤才的时候,要推举有德行的人进入爵位的位置,不能够含有无德之人;要推荐有才能的人担任恰当的官职,不能够包括无能力的人。把德行置于功劳之上,不由于资历年限而加以压制。这样,君主就没有危难,而人民也不会苟且偷生了。
国之所以乱者四,其所以亡者二。内有疑妻之妾,此宫乱也。庶有疑適①之子,此家乱也。朝有疑相之臣,此国乱也。任官无能,此众乱也。四者无别,主失其体。群官朋党以怀其私,则失族矣。国之几臣②,阴约闭谋以相待也,则失援矣。失族于内,失援于外,此二亡也。故妻必定,子必正,相必直立以听,官必中信以敬。故曰:有宫中之乱,有兄弟之乱,有大臣之乱,有中民③之乱,有小人之乱。五者一作,则为人上者危矣。宫中乱曰妒纷,兄弟乱曰党偏,大臣乱曰称述,中民乱曰詟谆④,小民乱曰财匮。财匮生薄,詟谆生慢,称述、党偏、妒纷生变。故正名稽疑,刑杀亟近,则内定矣。顺大臣以功,顺中民以行,顺小民以务,则国丰矣。审天时,物⑤地生,以辑民力。禁淫务,劝农功,以职其无事,则小民治矣。上稽之以数,下十伍以征。近其罪伏,以固其意。乡树之师,以遂其学。官之以其能,及年而举,则士反行矣。称德度功,劝其所能,若稽之以众风,若任以社稷之任,若此,则士反于情矣。
[注释]
①適:通“嫡”。②几臣:掌管机密的近臣。③中民:一般官吏。④詟谆:诽谤。⑤物:观察。
[译文]
国家所以乱的因素有四个,灭亡的因素有两个。宫内有超越嫡妻的宠妾,这是宫里的乱;庶子中有超越嫡长子的宠子,这是家里的乱;朝廷中有超越宰相的宠臣,这是国家的乱;举用无能的人。
这是众官的乱。对上面四乱都不能分别,君主就丧失其体统了。群官结党谋私,君主就失去宗族的拥戴;国家的机密大臣,暗中谋划,应对君主,君主就失去人民的援助。内部失去宗族拥戴,外部失去人民支援,这就是衰亡的两个因素。因此嫡妻一定要固定,嫡子一定要确立,辅相一定要以公正态度听政,百官一定要以忠诚态度严肃认真地办事。因此说,有宫中之乱,有兄弟之乱,有群臣之乱,有众官之乱,有百姓之乱。五者一发生起来,做人君的就危急了。宫中之乱是因为妻妾嫉妒争斗,兄弟之乱是因为诸子结党营私,大臣之乱是因为他们爱用权术,百官之乱是因为他们对上诽谤不满,小人之乱是因为他们财用缺乏。财用缺乏就出现薄德的行为;对上诽谤不满就出现傲慢法制的行为。爱用权术,结党营私和嫉妒争斗,则会产生混乱。
因此,确定嫡庶名分,调查妻妾嫌疑,杀害左右亲信中的奸邪之人,宫中就会稳定。对大臣按功劳定位,对百官按表现定位,对百姓按生产成果定位,国家就会富足。注重天时,考核地性,合理利用民力,阻止奢侈品生产,激励农耕,使无业者有事做,小民就会得到管理。朝廷确定选才数额,基层进行征集,不能按期处理的要治罪。每乡设置教师,使士人都获得学习,按能力授官,到年限就举用,这样,士人就到修正德行的路上来了。然后权衡他们的德行和功劳,激励他们的才能,听取群众意见,授以国家重任,这样,士人就都脚踏实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