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家，众人吃饭喝酒正在热闹，李睿的手机响，他看着号码有些奇怪，还是站起来走离桌子接了起来：“对，我是李睿……胡志军？啊，记得，我记得！唐萍怎么样？”
李睿快步走到门口，神色严肃，此时，桌边正吃得热闹的人也回头，郁宁馨更是站了起来。
李睿已经在边讲电话边找车钥匙，外衣，换鞋，继续讲电话：“对，必须立刻到医院检查，不排除肿瘤造成的肠梗阻，后果可以威胁到大人和孩子的生命。孩子已经34周，最差的情况，现在立刻剖腹产，生下来很大可能完全健康，但是如果肠梗阻不做处理，发生中毒性休克，可以是一尸两命的结果！”他说完回头冲许楠和其他朋友道，“一个半年前的患者，当时就明确诊断了妊娠合并直肠鳞状上皮癌，当时是I期。他们听不进任何意见，拒绝治疗，现在患者丈夫出差回来发现患者腹痛，4天未排便，很可能发生了肠道梗阻，我要立刻回医院，你们继续。”他又转向苏纯，“能不能麻烦你……”
苏纯站起来：“走吧。”
郁宁馨也站起来：“我也去，唐萍算得上是我管的第一个病人。”
李睿点了点头。
此时医院楼前，计程车停下，胡志军下车，去急诊租了轮椅，和司机一起扶唐萍下来，推向急诊时，却见廖克难出现在门口，看见他们，径直走过来。
胡志军惊讶地道：“廖主任！您……”
廖克难：“李大夫打电话到妇产科让值班大夫给你们个方便直接收病房，恰好我当时还在看另一个危重病人。”
唐萍在轮椅上伸手，看向廖克难的神情，竟如一个惊恐的孩子看到母亲般欣慰地流泪：“廖主任，您在，我心安了一大半。”
廖克难轻拍她的手，柔和地微笑：“咱们先去做个b超，看看宝宝。”
李睿开着车，放下电话，有些抱歉地冲旁边的苏纯：“没想到电话打过去，廖老师还在。”
苏纯揉太阳穴：“今天手术的那个子宫肿瘤合并妊娠高血压的产妇，没公费……我妈担心这一个手术就让他们倾家荡产了，在想办法帮她申请一项世卫组织的母婴营养项目……得填无数表，还得写好多材料。老太太一人在办公室查资料奋斗呢。”
李睿忍不住叹息：“廖老师是真正做医生做得让自己快乐的。”
郁宁馨：“说真的，如果没有白眼狼，会有更多人想这么“快乐”地做医生。白眼狼对理想的打击，比熬夜、加班，哪怕是加班没有加班费还要残酷得多。”
李睿看看她：“理想如果那么容易被打击，那就不是理想，只是心中不切实际的虚荣幻想了。”
苏纯抬眼看他，没有说话，郁宁馨想想，不服，翻了个大白眼：“好，就算你说得对，廖老师，或者还包括领导您，那是特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但是医疗行业有多少你们这样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对中间状态的人，白眼狼对于理想的打击还是很致命的！”
李睿尚未答话，苏纯淡淡地开口：“那么纯粹的人，是不多，但是中间状态的那些人，大部分在乎的不是患者白眼狼不白眼狼，理解还是口出恶言……而是工资待遇，如果满足了这种待遇，更介意的会是如何让自己满足这个行业的基本要求吧。”
郁宁馨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李睿瞧瞧苏纯，笑笑：“廖老师的闺女，倒是凌院长的知音。”
此时的妇产科治疗室，廖克难亲自给唐萍做着床边b超，边做边说：“孩子很好，看，动呢……先放心啊，孩子很好。你看，这就是小手儿。”
唐萍的脸上现出欣慰的神色。
廖克难：“心脏……心房，心室，嗯，都长好啦！脊柱……孩子长得真不错……”
胡志军握着唐萍的手，两人都泪光盈盈。
这时李睿等三人进来。
胡志军迎上一步：“李大夫！”
李睿点头，走到廖克难身边。
廖克难：“孩子很好。现在如果剖腹产，可以，但是如果能保到37周，更稳妥。”
李睿点头，低头冲唐萍，温声地道：“我来给你做个基本检查。”
李睿快速地完成检查，等了郁宁馨把第一批加急生化接过拿回来，仔细看了，安慰胡志军夫妇：“现在应该还好，我去跟廖主任商量商量。”
他说罢拿着一些检查结果，跟廖克难一起走进办公室，苏纯和郁宁馨跟着。
李睿沉吟：“孕妇不能做x光，仅凭b超，不能确诊是否梗阻和梗阻程度，但是根据病史和刚才我给她检查，基本可以确定。先胃肠减压，支持治疗看看能否纠正休克征，如果不存在严重感染和肠坏死呢，也可以先观察着，情况如果能稳定，可以保保试试。”
廖克难点头：“毕竟早产儿还是有这样那样的健康问题，护理上也更艰难。37周就达到了医疗上足月的标准，患者本身又有强烈愿望，这两周，在保证母亲安全的基础上，尽量保。”
李睿再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黑着。李睿推门进来，声音很轻，但是同时，客厅的灯亮了，许楠从卧室迎出来。
李睿低头拖鞋，看表：“怎么还不睡？”笑，“你以后别等我，我没谱儿。像今天，不是没可能就要夜里开台做到早上。”
许楠只是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瞧着他：“你晚饭没吃好吧？给你留了点心。今天外面风好大，我给你热一碗汤吧？”
李睿已经换了鞋脱了外衣，摆手：“别麻烦了。我不饿。你明天不是还要带着几个孩子去电视台录节目？快睡吧。”
许楠站起身，突然，搂着李睿的腰，紧紧地靠在他怀里。
李睿愣了下，玩笑道：“不是我走了，他们欺负你了吧？八戒跟猴子贫惯了，说话没边儿……”
许楠摇头：“我真喜欢他们。我喜欢你的朋友，我喜欢你。喜欢到……有时候会觉得，不是真的。”
李睿失笑，揉着她头发：“这傻丫头，怎么尽胡思乱想。”他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卧室走，“赶紧生个娃娃出来，让你操心，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儿了。”
似是永远没有尽头的缱绻缠绵，许楠这一天就仿佛不能放开李睿似的，直到他闭着眼笑着求饶：“你也是头小狼啊，真没想到。”
许楠却还是清醒着，手指卷着他额前一缕垂下来的刘海：“李睿，如果生个儿子，要像你才好。”
李睿：“好。”
许楠：“女儿，也像你才好。”
李睿：“这么大骨架子的姑娘，多恐怖。”
许楠：“你多好看，比我好看。”
李睿把她搂紧一点，合着眼道：“乖，真是敝帚自珍。”
许楠：“就是好看。”
李睿：“嗯……好看，睡了。”
许楠：“我想生一对双胞胎，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对双胞胎？”
李睿依旧合着眼，半开玩笑：“要求好高，别给我这么大压力……这么久，连一个都没有，我已经很紧张自卑了……跟你说，你要对我负责，万一我有病，生不出娃娃来，也不能抛弃我！”
许楠呆住，良久良久地望着天花板，极低声地，声音甚至发颤：“如果是我……我不行呢？”
李睿此时却已经睡着。
许楠愣愣地，喃喃自语：“真的，为什么这么久，都……还没有？”
清晨。
胡志军的父亲边往医院楼里走边讲，声音洪亮，满面怒色，旁边经过的人，忍不住地回头看他，他一路大声地说：“……你路上小心，拿着参抓紧回来！放心！我已经赶到医院了。我当然看住了他们！不能让西医瞎胡霍霍地害着咱们大孙子！你说志军这混小子，自个儿的脾都叫人切去了，还把老婆孩子往这儿送！这简直是让人下了咒！”
妇产科办公室里，廖克难坐着，托着额头，面前摆开几张检查单；李睿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几张ct片；苏纯在一边坐着翻病历。
李睿：“最新回来的数据，水电解质平衡纠正过来了，暂时可以胃肠减压营养支持，严密监控……但是我还是倾向尽早手术，坚持到37周的可能性不大。”
廖克难：“有可能尝试在保持妊娠的状况下进行腔镜手术吗？手术后能保多久保多久，孩子出生后再化疗。咱们这儿也有过先例，韦天舒做的。”
李睿皱眉，犹豫了一会儿：“原则上可以。一会儿早查房，我跟韦大夫讨论一下，看看他的意见。”
廖克难点头，站起来，身子晃了晃，扶住桌沿，李睿赶紧扶着，苏纯也冲过来。
李睿担心地：“廖主任，你脸色特别差。”
廖克难摇头：“唐萍这个，还有昨天另一个早产的，都是麻烦……昨天没睡好。”
李睿：“您赶紧回家休息吧。”
廖克难摇头：“还有27天到退休了……过一天，少一天，我呢，还真是舍不得了。”
苏纯有点急：“还舍不得？肖主任让您尽快去做造影呢！”
廖克难：“我去值班室躺一会儿，放心宝贝儿，退休第一天，我就去做全面检查！”
妇产科病房里，郁宁馨正在查看唐萍的各项检查并做记录，苏纯推门进来，查胎儿情况。
唐萍：“郁大夫，还是你管我，太好了。”
郁宁馨：“嗯，你要好好地配合治疗，听大夫的话，别听你公公婆婆胡扯。先不说懂不懂，他们压根就没真的把你的命当回事。”
胡志军尴尬地低头。
郁宁馨：“你吧，别再老想着“我的命换孩子的命”了，自己的娃，自己照顾长大，才能放心，对吧？”
唐萍：“嗯。”
郁宁馨做完了记录，一边收拾记录本一边继续：“我妈很早身体就不好，后来就瘫在床上了，再也照顾不了我。但是有她躺在床上，我心里都特别踏实，我就不是没妈的孩子。别让你的孩子做没妈的孩子。”
唐萍含泪点头。
郁宁馨说完要出去，唐萍叫她：”郁大夫，我真喜欢你。”
郁宁馨：“真遗憾，跟你共同审美的人可真不多啊。”
唐萍：“管别人呢，你看你男朋友李大夫多好，你俩这一对儿我都喜欢，你们早点儿结婚吧，年纪大了怀孩子真难。“
郁宁馨正走到门口，听了这个，先是眼睛瞪大刚要反驳，突然想起来最早是自己胡说八道，正尴尬，一抬头，却看见门口，苏纯神色平淡地站在自己跟前，从上到下打量自己。
郁宁馨窘得满脸通红，继而气急败坏地冲口而出：“你来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