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楼道比门诊更加拥挤。
人太多，个子矮小的护士想叫个病人家属时，一抬头，看到的都是人脑袋，一下又不明目标方向，干脆爬上分诊台，找明那个患者所躺的轮床，自己拎着输液瓶挤开一条路过去，麻利地换了药，再挤出去。
这时候李睿正带着5个见习学生往急诊手术室走，边往外走边对学生说：“一会儿先给你们演示一下缝合外伤，这是急诊最常需要做的工作，无菌是关键。今天只是熟悉一下，以后会慢慢强调。大概半小时到40分钟之后，咱们去观摩门诊换药。”
普外科门诊诊室里，郁宁馨拿着曲英华的病历看着，一边问：“例假正常吗？”
曲英华怯怯地低头，双手十指绞在一起：“嗯。”
郁宁馨：“有过性行为吗？”
曲英华脸色更加苍白，还没回答，旁边她妈妈愤怒地道：“这都是什么问题？我女儿才14！”
郁宁馨的目光从病历上移到曲英华脸上，看看她小小的瓜子脸，有点犹豫，但立刻又理直气壮地冲曲母翻白眼：“这都是常规问题。”
曲母：“什么叫常规问题？我们看的是外科，你——”
郁宁馨：“常规问题……常规问题就是规定上，走过场儿必须问的问题呗。”她皱眉想想，一挥手，“行了，问题就问到这儿吧。上诊床，我给你看看。”
郁宁馨为曲英华做腹部触诊。按到麦式点右下腹距离肚脐2寸处的时候，曲英华“啊”地痛苦地叫出来。
旁边站着的曲母忍不住又往前走一步，握着了女儿的手的同时冲郁宁馨不满地：“你轻点！”
郁宁馨：“看来是阑尾炎，不过得去b超拍个片子看看。”
她说着坐回桌子跟前开b超单子。
曲母：“阑尾炎！真是阑尾炎！我说肠炎疼不能这么厉害！哎呀！”她赶紧扶起女儿，“来，小英，咱们赶紧去拍片子，阑尾炎可不得了，要做手术的。”
郁宁馨瞥她一眼：“第一阑尾炎也不见得就做手术，可以保守试试，第二，就算做也是外科最小的手术，有什么可不得了的。”
曲母有些窘，这时旁边的朱建华和王东对望一眼，王东咧嘴，朱建华耸肩膀。
郁宁馨冲门口喊：“护士来个轮椅。”
她探头的功夫，外面的一个患者也冲她不满地道：“姑娘，你就不能麻利点吗？我这一大早来都1小时了还没看上！我就甲状腺手术后常规检查然后开个药，看也就是5分钟，每次得等2小时，老请假扣工资扣奖金弄不好再让老板开了！”
另一人跟着抱怨：“我是胆结石手术后复查，也是一样！你们就不能优化吗？这让我们病人没完没了地等等等！有没有点人道啊？”
郁宁馨：“废话，你们这本来在二级医院都能干的事儿非到我们这看疑难杂症的地方来，能不这么挤吗？能不等吗？往外看看！多少人堵着！优化优化，你给我优化个瞧瞧！”
这会儿李睿正带着几个学生往这边走，远远地就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呵斥病人，李睿忍不住皱眉，旁边的学生作出仰慕表情。
“这个师姐真猛！”
“嘿，现在病人就欠这种猛人。”
李睿带着学生走过来的同时，护士推了轮椅进了门诊，郁宁馨和曲母一起把曲英华扶上轮椅。这时曲英华浑身软沓沓的，几乎站不住，嘴唇惨白几乎没有血色。郁宁馨推着她往前走了一段，犹豫了一下，搭上她的手腕，自言自语：“怎么脉比刚才更弱了？量个血压吧。”，她抬头，刚要去护士台拿血压计，李睿在门口停下，看看曲英华，冲郁宁馨：“你的病人？什么情况？”
郁宁馨：“阑尾炎，明显的莫菲氏征阳性，去拍个b超。”
李睿瞧着曲英华，眉头深皱：“你叫什么名字，几岁？”
曲英华抬了下眼皮，嘴唇动了动，声音几不可闻。
李睿冲旁边学生：“去拿血压计过来。”他的手指搭上她手腕，随即冲曲母，“我给她看看。”
曲母看看李睿胸牌上的“主任医师”五个字，点点头。
郁宁馨恼火地瞧了一眼李睿，低声自言自语地叨唠：“那我看下一个。”
李睿：“不着急。我要给她检查，你看着。”他说着让学生把她袖子挽起来量血压，学生听着，脸上是茫然表情，又重新捏了遍皮球，神色越发不对。
李睿冲学生：“多少。”
学生丙吞吞吐吐地：“听……听不见。”
李睿看了眼诊室里，人满着，干脆指挥学生把曲英华抬上楼道边的一个空着的轮床，做腹部触诊，随即对学生道：“开检查单，加急血hcg，盆腔b超，子宫，双侧卵巢。”
几名学生诧异：“血hcg？子宫卵巢？”
曲母狐疑地瞧着他：“子宫？”
李睿一边示意学生立刻去开检查，一边自己迅速拿过血压计量血压，然后低声道：“比较弱，但是可以听见，35／50。”
学生们同时瞪大眼。
郁宁馨的脸色有些苍白。手不自觉地抓住了胸前白大衣的前襟，突然上前一步，冲床上的曲英华，紧张而大声地问：“你到底有没有过性行为？你刚才是不是撒谎？”
曲英华瑟缩地朝里缩了缩。
曲母愤怒地：“你干什么？！”
李睿伸手抓住郁宁馨肩头，将她推到自己身后，冲曲母温和地说：“阑尾炎应该是确实存在。但是我们还要排除一些其他情况。比如说，阑尾炎穿孔化脓进入盆腔的同时，也可以引起盆腔炎的一些反应，有可能影响其他盆腔器官，比如子宫卵巢等等。”
曲母神色略缓，但还是狐疑地瞧着他。
郁宁馨呆呆地站在他身后，竟是有些就想躲在后面。
这个时候杨建新带着方才乳腺炎的病人再回来，一进门看见李睿在，再看见郁宁馨在他身边，脸色有些沉，他坐下，一边给乳腺炎患者开药，一边冲郁宁馨道：“我不是跟你说，我就在隔壁？什么病人还需要直接把李主任请下来看？”
郁宁馨却仿佛没有听见，只呆望曲英华。
这时李睿转向曲母：“这个检查挺急的，我走不开，学生一个人过去，我怕检验科忙，往后拖，要不您过去催催？”
曲母听着已经一边答应着一边追着学生而去。
李睿对着曲英华微微弯腰，缓慢地：“你有过性行为，停经已经超过4周，当着妈妈，你不敢说，对不对？”
曲英华微弱地：“我、我……”说着，眼泪流下来。
李睿：“上次月经？”
曲英华：“上上月……上上月的，12号。”
李睿不等她回答，飞快吩咐学生：“记录病历，停经六周，触诊麦氏点反跳痛，腹膜刺激症状；血压降低，脉细，印象：有盆腔炎并发阑尾炎历史。宫外妊娠，高度怀疑已破裂出血。”
一名迅速纪录，李睿紧接着对另一名道：“通知妇产科立刻会诊，叫一个主治以上大夫，如果秦大夫或者廖大夫能亲自来最好。应该需要立即执行剖腹探查手术。”再转头对剩下那名学生，“通知手术室准备麻醉科准备，并立刻去准备手术同意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