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是在自己女儿出生之后的那个下午死在了产床上,也许,这二百多个日夜,就是自己身体里寄存着的另外一枚生命让她如此坚持地活到了现在吧。
甚至连吊唁她的人都很少,婆婆,荐盏,疏影,还有在襁褓之中的自己的小女儿。
那个冬天的雪,执拗地下了三个月,直到来年打春才停。那是一个悲伤的冬天,因为有太多的人死亡,所以,雪一直地下着,想要掩盖被荒废在陆地上的尸体。
是在落雪的时候到来的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呢,疏影给女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左小洛。因为,父亲是不允许用疏家的姓氏的,他说,“她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孽种!和你和我都没有关系!”
甚至连疏影那么努力了,也没能保存下来关于自己妹妹的那个与下雪有关的名字。
“她叫‘小故’,以后你们所有的人都叫她‘小故’,让她去死!让她去死!”疏晟是这样大吼着冲向所有叫她“小洛”的人的。
疏影的眼睛里闪烁着父亲的愤恨,还有巨大的一团悲伤,让人想要将手伸进她的眼睛里,将那一种让人心痛的情愫挖掘出来,让她也变得开心一些。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故”应该是死去的意思吧。
“小故”的话,是想要让她去死吗?
没有满月席,没有自己妻子的葬礼,时间就那样过着。只是疏影偶尔会在灵堂里看到父亲黑色的身影,他的眼睛里满是仇恨,“曾经让我蒙羞的人啊,我要让他们的后裔生不如死!”
她听到那里以后便开始害怕起来,于是踮起脚迅速地离开了,她跑到婆婆那里紧紧地抱着小故。
“这是妈妈的孩子!我们要一起好好的活着……”她是这样讲的,似乎是在宣誓一场诺言,在生命终结以前谁都不许背叛。
也许事情总是不能如人所愿地安祥地度过吧,就像小故慢慢地长大了,可是是在一种可怕的被隔阂的环境里长大的,从来没有人愿意跟她多讲一句话,从来没有人愿意,这和别人不敢对疏影讲话是不同的概念,别人对她的态度是出于害怕,出于地位的悬殊,而对于小故则是出于一种篾视,出于一种侮辱,所以他们在小故亲切地叫喊他们时不会应答,当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却又想方设法地去欺负她……疏晟,真的是一个让嫉妒占据着心灵的人,所以他的痛恨才来得格外的长久与深远。
十年的爱,竟敌不过三天。
很可笑是不是?
为什么事情总是不如我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呢?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深黑色的武装,纯白色的罪恶,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沉睡,否定的存在……左胤,是左安儿的姐姐,只不过,疏晟自己也不明白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同时爱上两个女人,左胤在二十三岁那年病故,然后他娶了自己四年前就爱上的左安儿,她,应该是疏影的阿姨才对吧。可是她从来没有尽过某些职责,这是疏晟所痛恨的,他想让她承担起疏影母亲的责任,因为,疏影也只有对她才开口叫过母亲……她毕竟是和疏影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啊……事情终究是没能按照疏晟的意愿进行下去,只是一团杂乱的悲伤而矣。他最终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