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小凡又在店里靠窗处绣花。
这件绣品,色彩比较繁复,需要不住的更换不同颜色的丝线。换线时,小凡随手去拿剪刀,不意碰翻了针线簸箩,丝线一下子撒了一地。
小凡挣扎的站起身,吃力的弯腰去捡,刚捡了几个,却看见一个穿牛皮战靴的脚停了下来,竟然还弯下腰,替她捡起了地上所有剩余的丝线。
小凡扶着腰站起来想道个谢,猛然抬头看见那人的脸,不由得失神呆住。
那张脸。。。曾是小凡心心念念挂牵了无数天的脸。。。那张传说早已灰飞烟灭的脸。。。那个眼睛依旧情深切切面容潇洒俊逸的脸,如此清晰真实的站在小凡面前。只是,神情中多了几分怜惜不忍:“小凡?果真是你?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沉的身子还在绣花挣钱?你家男人呢?他又怎可如此待你?”
小凡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天昏地暗天旋地转。
我怎么会在这里?哈哈,怎么会,怎么会。
没等小凡开口,就已被他小心妥帖的扶到一旁坐下。还似以前那样,殷殷的,忙给她倒茶,给她用凉水敷面,给她闻安心宁神香,给她张罗吃食。
抬眼看他,只见他头戴着貂皮帽,身穿蓝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美玉。衣饰简单,却甚显华贵。左手拇指上,还戴着一个墨绿色的翠玉扳指。举止之间,自有一番沉静雍容气度,看着自己的眼神,亦好似有着几分着急。
抿了一口茶,定了定神,小凡终于开口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语气虽是平淡,心里却像翻江倒海一般,只想把胃中食物尽数呕出,却又强自拼命忍住。
迟疑了片刻,他还是答了:“我原在飞元帅军中打仗,不意负伤昏倒,还好被这里的人搭救,一路被带到此地,已经在这里成了家。你怎么也到了这里?师傅现在怎样?师娘身体好吗?家里一切可还安好?”
小凡抬手放回茶杯,不小心触到了腕上的伤疤,心中一凛,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忙道:“家里一切都好。只是我与我家官人一起贩卖货物,到了这里,手中钱物用尽,故此暂且开了个小店维生。他现下在前面那家驸马府当差,只是想多积点钱粮,好来年贩些货回去。这里的皮货,与江南的质地,有很大不同,到了我们那里,可值钱呢。”
他的眼光抖了抖,若有所思,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枯坐了一会,他起身告辞,又要留下一堆金银给小凡零用,嘱小凡不必如此辛苦---小凡坚辞不受,说实在的,她目下的确不缺银子。
俩人又站着说了几句闲话,才各自分开。
小凡感觉有几分怅然。林云,这个曾在心里刻了无数遍呼唤了无数遍的名字,这个曾让自己不远千万里拼了命也要去找寻的名字,就这样无意间遇到了,闲话了,然后,又各自散开了。而且,遇到时,他已成了家,她腆着个大肚子。
记忆里的的刻骨铭心,却原来只是这般风淡云轻。有几分觉得可笑,好像,自己亦不是特别的伤心。可能,只是因为自己腹中怀着别人的骨肉,血管里流着的是别人的血吧,小凡自嘲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