Δ爱情出走的日子里
【吴席平】
在爱情的浸润里我是个幸福的女人
那是个令人幸福眩晕的日子。那天，何桀抱着我爬上校园那座高高的山顶时，早已气喘吁吁，他微微发颤的双手捧着我的脸，像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他是那样深情：“欣儿，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是你在我心中注满源源不断的艺术灵感和创作激情。”面对不远处起伏不定的松涛，他指天发誓：“无论怎样，我将呵护你，深爱你到永远，哪怕前方就是万丈深渊——”我连忙捂住他的嘴，那一刻，他竟挚切地流出了泪。
三年前，何桀为了我，留在武汉一家电视台做了美术编辑。他特别有创意，又有实干精神，很快就成了令人瞩目的台柱子。加上人长得帅，是许多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而当时我身边也不乏这样才貌双全的男人，我看重的是他的执著与人品。
这年夏天，我硕士毕业后，留在外语系任教。我的工作一落实，何桀就迫不及待地将我拉进了新婚洞房，朋友们抢着追问新娘的罗曼史，何桀一本正经地纠正：“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持久战，不过呢，”他侧头与我相视一笑，“双方都是胜利者。”
何桀和我都是湖南岳阳人，念高中时我们家住同一个方向。放学了公汽一来，他就拎了两个书包拼命挤上去替我抢座位。高二时，我因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到了长沙。1986年，我如愿以偿考入了武汉的这所重点院校。没想到报到第二天有人来找我，我一开门，竟是何桀，他留着郭富城式中分头，狡黠地一笑：“你不是说我是那种聪明而不爱学习的人吗？”原来他也考进了这所学校，不过学的是美术专业。我虽然学的是洋文，但内心传统，我不愿过早涉足爱情领域。何桀总是在离我不远不近的角落，选修着我们的外语课。四年后他竟拿到了美术和英语的双学位，他的确是个有毅力的男生，我到研究生二年级才正式与他确定恋爱关系。而这些年，他都在一心一意地等我。
结婚后，我们住在电视台的家属楼里，到学校坐汽车只要10分钟，他却坚持每天按时接送我。被快乐和甜蜜浸润着，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圣诞节到来的时候，同学们热情地邀请我参加了他们的晚会，我自豪地展出何桀精心绘制的一棵挂满小玩意儿的圣诞树，当我说出“Bymyhusband”时，立即惊起一片艳羡的目光，这时何桀来接我，又是一阵惊呼，有女生忍不住叫出声：“帅呆了。”陶醉在幸福漩涡中的我，哪能料到就是这台轻快愉悦的晚会给我的婚姻埋下了危机和隐患。
不久，何桀因为在单位上风头太劲，遭到了排挤，辞职后一时也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便呆在家里，但他的愁苦却异常清晰地写在脸上。他工作状态也不好，一次他躺在沙发上，枕着我的腿，开始还有说有笑的，慢慢地竟不言语了。我往他脸上一拍，睡着了？一向坚强的他竟无声地淌了一脸的泪。“要不去南方看看，”我提议道。男人终究是重事业啊！何况作为深爱他的妻子，我有责任让他快乐，找回男子汉的尊严，纵使他的离开令我心有担忧。这时我已怀有身孕，我多想与他共同分享这份喜悦啊，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整天长吁短叹、郁闷不堪的样子，好几次欲言又止。
工作很快就落实了，在广州一家广告公司，他也舍不得我，我们结婚才一年啊！他搂着我的肩：“爱爱，我走了，你怎么办呢？你连饭都不会做呢！”我强作笑颜：“你尽管放心去好了，到了南方，可别忘了糟糠之妻哦！”他把脸一沉：“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又严肃地说：“不要开这样的玩笑，等安定了，我把你接过去。”1994年9月，我去天河机场为他送行。走向舷梯时他一步一回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往事一幕幕地浮上心头，没有何桀在身边的日子我该怎么办呢？我瘦削的肩在萧瑟秋风中第一次强烈地感到了孤苦无依。
时空阻挡不住绵长的思念
何桀几乎每天都来电话嘘寒问暖，他的热情与关爱如一股股强大的暖流将我环绕。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轻轻抚摸着渐渐隆起的腹部，想象着何桀初为人父的喜悦，心中无限宽慰，虽然强烈的妊娠反应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一天晚上，我高烧39度，彻夜难眠。待第二天一脸憔悴的我挺着大肚子来到医务室，病友们都惊讶：“哎呀，一个人来的。”连忙让座，我静静地独坐在角落里，一任思念放任自流。朦胧的泪眼中，走过来一对夫妻，那个女的不过轻微咳嗽，却幸福地半偎在丈夫的怀中，一派娇柔，而那位郎君，则一手轻轻地拥着妻，一手高擎着滴流瓶，还不忘记对怀中人温柔耳语。这时我多么渴望何桀在我身边，拥着我，护着我啊！
何桀得知将为人父的消息，在电话里像个小男孩一样欢呼雀跃，“叭叭”几个亲吻从电话那端传过来。说到回来照料我，他沉默半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轻：“欣儿，对不起，这里实在脱不了身，要不让妈妈去，我春节再回来？”委屈的泪水无声地滴落，我喉头涩涩的，但还是强忍住哭声，哽咽着说：“那你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生琪琪那天深夜，婆婆把我送到医院，我就坚持不住了。婆婆要把何桀叫回，我忍住巨痛抓住婆婆的衣角，摇了摇头。我呼喊着何桀的名字，紧紧地抓住床沿，一如抓住他那双宽厚的大手，潜意识里，他是我心中永远的信念和不倒的精神支柱啊！可春节过了，依然没有等到他的归期。
产后休假的日子，我推着琪琪去散步，那里曾留下我和何桀停停走走的身影。那天我碰见了刘涛，他带女儿来散心。刘涛是体育系的，高我两届，上大学时是学校社会活动的积极分子，曾力荐我在校学生会任职，一度成为何桀眼中的“情敌”。后来各自成家，不幸的是，他妻子一年前在一次医疗事故中去世了。也许是同病相怜吧，刘涛知道我的境况后，时常来看我，逗琪琪玩，琪琪则在他的一抛一接中咯咯地笑。
这天，刘涛小心翼翼地问起何桀，我说你放心吧，他追了我整整十年呢！刘涛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你让何桀回来吧！”我隐隐觉察到了什么，难道何桀……
在电话中我对何桀自嘲有幸经历了只在电视剧和小说中出现的情节，那边又是半晌无言，我的心渐渐地沉下去，沉下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理解你的心情，请你一定相信我，明天我就赶回来。”我似乎一下子体谅了他的苦衷，男子汉在外拼闯也不容易，对自己的妻女，他也有无以言说的难处啊！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又打电话过来：“欣儿，请你无论如何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对家庭的责任，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还有我们的女儿琪琪，真让我感到不安。”我的鼻子一阵发酸，竟有些语无伦次，压抑在心头近一年的委屈和思念在那一刻和着泉涌般的泪水奔泻而出。
我是爱情麦田最后的守护人
朋友提醒我，如今婚外恋真如喝过的可口可乐杯，满世界都是。一个男人长年在外，谁能保证他的情感不变质？时间空间蚀毁感情的并不少见，更不用说外界的诱惑了。我心里到底有些发怵，开始把琪琪的照片连同两年前写的情书一封封地寄了出去。我还坚持记日记，每星期寄去厚厚一叠，我想这一切一定能牢牢地拴住他的心。他收阅后总能寄来热恋般热情澎湃的信。我的何桀是不会变的，我依然陶醉在这些海誓山盟的书信中，终于在一封信中我深情地写道：“琪琪都这么大了，还没有见过爸爸呢！什么时候，我带琪琪过去看爸爸……”紧接着寄出的几封信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电话也千篇一律地忙音。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响，他上哪儿去了，难道一夜之间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我的直觉那样清晰地告诉我，何桀出事了！我不顾已是深夜给向梅拨了电话。向梅是我的学生，何桀去广州没多久，她就托我让何桀在广州帮她联系工作。她惊诧地说：“前两天我还见过他呢！”我声音抖抖地让她见了何桀一定叫他给我打个电话。这一夜，我发疯似地拨通了所有在广州的朋友的电话却不得结果。何桀真的不见了！我瘫坐在冰冷的被窝里，一夜拥被到天明，神情木然地看着结婚照上何桀的笑脸，酸涩的泪水止不住一次次夺眶而出。
第二天清早，小姑打电话告诉我：“嫂子，你不用等他了，我哥……他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个小妖精……”仿佛晴天里突然响起了霹雳，我一下子怔住了，头脑里一片空白，天顷刻间似乎塌了下来。天哪！前不久，我还收到他热情洋溢的信啊！怎么一下子说变就变呢！原来，婆婆苦苦地劝他回来照看妻子。“封建残余！”何桀硬邦邦的一句话就掷了回来。公公大吼：“不回来就再也不要进家门。”“可以啊！”何桀却竟不慌不忙地收了线，气得公公当场犯了高血压。
可我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被何桀抛弃的事实。我到广州找他，企图唤醒冷却了的爱情，可他早已销声匿迹，连公公婆婆那里也没有留地址。那段日子我不知是怎样熬过来的，我孤单得连个谈心的人都找不到，年幼的女儿尚不懂事，双方的父母远在湖南，我实在不想给他们增添烦恼。为师的尊严也不容许我将这一切告诉我的学生，虽然他们都很尊敬、关心我。有时我实在忍不住，偶尔也轻描淡写地提两句：“你们还年轻，要以学业为重，不要因恋爱而浪费了时间，女孩子尤其要自立自强啊！”可是谁又能理解话语里一个女人的痛楚与凄然呢！
琪琪一天天长大，生活开支委实不小，我的月工资只有六百元，婴幼儿用品特别贵，经济上真是捉襟见肘。工资和生活水平与想象中相差太远，保姆走了好几位，我不得不把乡下的表妹请来照料琪琪。好在我是学外语教外语的，专业一直没丢。有时替别人翻译至深夜疲倦不堪，但只要看看书桌旁熟睡的琪琪那张安恬的小脸，我就感觉充满了力量。假期里我只得去给外校上培训课，来去要坐三个小时的汽车，武汉的交通十分拥挤，气候也不太好，我的胃每每翻江倒海，在车上吐得一塌糊涂，看到车上的乘客厌恶地将头转向窗外，我只好中途下车步行，时常走得灰尘满身，泪流满面。回到家，我总能给琪琪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这期间，我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托双方的亲友和熟人找寻何桀的踪影。又是两年过去了，镜中我眼角一条条鱼尾纹像一枝枝利箭刺中我的心，可是何桀，我苦苦找寻的何桀，你在哪里？
走过无望等待的婚姻天空云淡风轻
一个星期一的上午，有人打电话找琪琪，表妹听得琪琪奶声奶气地叫“爸爸”，她那个高兴劲呀！捧着电话又叫又跳，一连叫了十多声。表妹冲着她大叫：“他不是你爸，他是混蛋！”琪琪顿时哭了起来，追着表妹，捏紧小拳头使劲地捶呀捶呀：“是我爸爸，是我爸爸，你是混蛋，混蛋！”我一回来，她就扑上来抱住我，母女俩顿时抱头痛哭。
在漫长的等待中，1998年10月，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我终于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南的厚厚的信。我的心猛地一颤，一时爱恨交加，是何桀，一定是何桀！他还没有忘记我们母女俩。在我的内心深处，我一直是盼望着他能回到我和琪琪身边的啊！尽管自琪琪出生后，除了寄过几件童衣外，他从未给她应有的父爱，但琪琪终究还是需要父爱的，而我这几年也一直深深地挂念着他，爱着他啊！
我用发颤的手指拆开信，信是向梅写来的。我一口气读完，天哪！我竟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您还记得那次圣诞晚会和那棵圣诞树吗？您说要把那幅画作为礼物送给某位同学，您知道我是个性情内敛的学生，可是几乎您话刚落音，我就第一个跑上去紧紧抱住了那幅画，如获至宝。同学们一阵窃窃私语，我也羞红了脸。但回到座位上时，我碰到何桀那双深情而带赞赏的眼睛。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被他极富个性的服饰和独特的男子汉魅力深深吸引。那一晚，我们一见钟情。”后来，为了蒙蔽我，何桀出主意让她通过我“认识”他，帮她找工作，两个人很快就同居了。在广州的街头，他们一起购物，一起吃饭，俨然一对夫妻。“何桀念在你们夫妻情深又有了孩子，忙于两头应付。我以一刀两断相威胁，他顺从了。在他同家里闹翻后，我以为我将永远告别这见不得人的第三者身分，会拥有一份永恒不变的安宁与温馨。我深深地刺伤了您，我的老师，我将因此负罪一生。是我毁了您的幸福啊！那时的我又是多么的幼稚与自私。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我为之倾心的何桀竟是这样一个伪君子。在我沉醉于即将当新娘的喜悦的时候，他又爱上了一名银行女职员，我远远地逃到了海南。王老师，一个负您的人终于遭到报应了。”
我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琪琪从未见过我这样。“妈妈，您别哭了。”“妈妈，谁欺负您啦！”我终于知道自己白白地为他耗掉了几年青春，几乎从一开始，他就利用我的善良在欺骗、在蒙蔽、在侮辱我，而我却忠诚不渝为他苦苦守候了四年，那一刻我的心泣血悲号。
愤急之下，我以遗弃罪将他告上法庭，他终于回到了阔别四年的武汉。他似乎比以前更年轻更有魅力了，而我却不再年轻，刚近而立之年就过早地出现了皱纹。他来到家里，试图抱抱女儿，琪琪却像只受惊的小鹿躲开了。他在广州的一家公司已升至主要领导阶层，这个经济宽裕的男人，在整整四年的时间里，他只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寄过两次童衣。他请求庭外和解，表示愿意赔偿女儿的抚养费。最后他说：“这些年是我不好，但感情是勉强不得的，大家还是好合好散。我曾经的优柔寡断，缘于我不想过度地伤害你。”我心里冷冷一笑，这个自私、虚伪、不负责任的男人，给自己妻女带来这么大的伤害，一个人在外逍遥快活，到头来却还能如此为自己开脱。
经过几天思索，我终于平静地同他分了手，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这几年无望的等待，最终划上这样一个绝望的句号，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让我庆幸的是，在何桀离开的日子里，我一直坚持学习，今年终于拿到了赴美留学的通知书。一位颇具才情的女作家曾撰文说她的一位朋友做了母亲后，变得那样勇敢坚强，在丈夫长年不归的日子里，她辛苦工作，一个人养活了三个人，而过去她曾是个见风都躲的纤弱女子啊。我知道她说的就是我。
Δ爱情静静地站在艾滋病身后
【王维刚】
北京佑安医院洁净的病房里充满强烈的消毒水气息。躺在病床上的小熊已经形如骷髅。女友徐萌像照料重病亲人一样照料着行将结束生命的未婚男友，为他擦额头的汗珠，揩去嘴角的涎水，喂他果汁。
徐萌面对的是被很多人很难科学和公正对待的艾滋病人……
“你们互相霸占了我们中最优秀的男女”
